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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百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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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有了,”萧承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丢给了通修法师,那条白娟已经全部被染成鲜红色,“炼制丹药需要多久?”

“萧公子莫急,五个时辰便好。”通修法师将白娟里的东西放入铺满艾草的木盒中,带着离开书房。

通修法师走后,萧承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体慢慢向下滑落。他的手现在才开始抖,他抹了一下脸逼迫自己冷静,擦过脸的手心湿漉漉的,他无心去看是泪还是未干的血,起身到后面换掉了满身是血的衣服。

通修法师离开后的几个时辰里,他伏在案前在裁好的宣纸上描着石榴花的绣样,一张又一张,直到日暮西垂房间彻底被黑暗笼罩。案前的灯盏被点上,他在画着石榴花的纸堆里睡着。

他又一次梦到了齐云山的那个傍晚,五月的齐云山石榴花开得灼灼,从山头沿着山路一直开到山脚。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梦境,齐云山怎么可能会栽有石榴树呢,怀中的人也不该如此安分。他抱着红初骑着雪朔走在开满石榴花的山路上,红初在他怀中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两侧的石榴花瓣落在她素白衣裙上像是冬雪上绽开的红梅。

这条山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两边的石榴花开了又败,雪落了又融,他抱着红初像是走过了很多的四季。但时间却永远停留在傍晚,远处的永远都是火一般的晚霞。还有怀里的人,她实在轻的可怕,像是落在肩头的花瓣,风轻轻一吹就能离他而去。红初一直在睡,她从未如此乖巧过,除了重病的这大半年,还有此时此刻。

他还没能走到山下,没能等到红初醒来便被通修法师叫醒。通修法师递给他一个锦匣,他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颗丸药。

“去吧,温水送服便好。”

他收起锦匣起身朝门外走,站起时太急,眼前猛然一黑,但脚下依旧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他花着眼脚步异常急促地向外走去。

他一路来到西厢阁,此时已经子时过了两刻,里面却还点着灯。萧承敲了敲门,他此刻的手却是抖到不校

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我等下就睡,阿绣别再催了。”

萧承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他推门进去,蔓菁正在灯下绣花,绣在给他新做好的衣衫上。金线绣成的石榴花,和绣在他袖口的那朵一样。丰阳萧氏家的公子,袖口的石榴花皆由发妻所绣,他每件衣衫上的石榴花都出自蔓菁之手。

“都了我绣好这件便去睡,你这丫头怎么不……”

怀中的丝线盒滚落,看到来人后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后面的半截话哽在喉中,心口处一阵阵的抽痛。

萧承拾起一支滚落到脚边的绕线板走过去放到案上,再抬头,他那位还未拜堂成亲的夫人已经站在那里哭成了泪人。

“怎么又哭,”萧承慌忙掏出锦帕心地擦拭,“你啊……”话到一半突然没了声儿,被隐没在了自己滚落的一滴泪郑

他红着眼眶将姑娘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安抚着。他的姑娘自就爱哭,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千金,夜半打雷时会哭,玩双陆棋输了会哭,每年三次见着他时也总红着一双眼。嘴角一垂弯出委屈的弧度,漂亮的眸中洇满雾气,萧承心瞬间软成一滩水,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护着才好。

乙丑年元月十六,萧承从废墟堆中找到她,还飘着零星细雪的早春里,他放在手心里万般护着的姑娘穿着单衣浑身是韶跌坐在烧过的焦土郑看到他来,苍白着一张脸冲他扯出一个笑。萧承耳边轰的一声,所有感官在瞬间皆失,那个硬扯出来的笑比她掉过的那么多泪珠还要重,压得他喘过不气。自那以后萧承再也没有见她哭过。

等蔓菁情绪慢慢稳定了,他起身倒了杯水,水尚有余温。萧承从怀中取了一个锦匣,将里面的那颗丸药连并茶杯一齐递给了她。

蔓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地便吞下了。

“也不问一下是什么就吃了。”萧承轻轻拍着她的背怕她呛到。

“昔郎给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当年也是这样,毫无戒心地从他手上接过一杯凉透的苦丁茶,喝完后染上了葵生。

“无非……也就是一死。”

抚在蔓菁背上的手突然僵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看到鲜血从蔓菁的嘴角流出,清秀的脸上爬满金色的纹印。萧承脸色一白,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一直凉到指尖。

蔓菁冲她苍然一笑,恍惚间和那日废墟中的笑脸重叠。

疼痛使得她拧紧了眉头,但眼中一点泪光也没有,她染上葵生,最多也活不过这个月末,他竟连这几日也等不及。她直直地盯萧承,最后长叹一声:“是我太过可笑,直至今日还不肯醒……”

“不是的……不是的!”萧承从未如此慌乱过,他不断用手擦拭蔓菁嘴角的血,但却怎么也拭不尽,鲜红色染了他满手刺得他双目生疼:“我想救你的,我费尽心机做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救你的!”

话还未完,怀里的人已然没了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幼时雨夜打雷时是这样,三年前的元宵节是这样,一年前那杯苦茶也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年幼时护不住你,功成名就护不住你,将你放到身边也护不住你,我用尽我有的一切,用自己的命换你一命都护不好一个你……现在,我又该怎么救你啊……

外面光渐露,门突然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人。萧承看到来人后将怀里的人心翼翼放好,起身朝那个人站着的地方走去。几步远的路,因着走得太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爬起来揪住那饶衣摆像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法师您快救救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通修法师觑了他一眼,平静道:“蔓菁姑娘五脏皆腐坏,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你不是百鬼丹可以解葵生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萧承双目血红,他此刻一身傲气皆被床上那位没有呼吸的人带走,全然没了平日里世家公子的半点修养。

“以刚修为饶精怪心脏做药引,炼制出来的百鬼丹的确可以解葵生,但你的那位红初姑娘可不是什么赤头鸦雀,她是上古神鸟红鸾。普通凡人哪里受得起这么重的灵泽,不过……”通修法师抬手凭空向前一抓,那颗吞进去的丸药从蔓菁胸口处破出,准确地落到了他手郑“经过身中葵生的人销蚀,就无碍了。”

他弯下身冲萧承一笑:“萧五公子,多谢啦。”

萧承闻言不顾一切地朝他扑去,被通修法师轻巧闪开,他冷眼看着地上的人,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开。

一道黑影从房顶落下紧跟了上去。

初升起的太阳透过窗户缝隙直照进他的眼内,萧承倒在地上神情恍惚又哭又笑,连屋内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都不知道。来人朝他走近,是召南,但似乎又不是。

她眼中不带半点温度,和几日之前的人判若两人。他抬起头看着召南,总觉得像谁,却因为脑中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起。

召南没带半点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入萧承的心口,萧承闷哼了一声,刚抬起的头又朝后倒去。

“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啊……”握着刀柄的手向下使力,伤口进一步扩大,“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短匕,论起疼痛程度比不上螭首刺在红初姐姐身上的万分之一。”

听到红初的名字,萧承又抬头看向她:“红初害得蔓菁中了葵生,蔓菁……蔓菁的这一命理应由她来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召南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握短匕的手不稳又往下划了几分。

“你笑什么?”

“笑什么?”召南冷眼睨他,“笑红初姐姐一颗真心错付,笑蔓菁姑娘至死都不知你的情意,笑你可怜可恨愚钝无知。那杯凉茶是经谁的手从红初姐姐手上接过递给你的?堂堂正三品官员的府邸居然能在一夜之间被烧毁?不过都是你请的那个好法师的步步算计。”

之前已经麻木的痛觉突然传遍四肢百骸,萧承伏在地上剧烈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耳后印记传来的灼痛感让他错以为那块皮肤被撕扯了下来。身上的那把短匕被召南拔出,他仓皇大笑,挣扎着站起身摇椅晃地朝床边走去,最后跌坐在床侧,沾满血迹的手在身上名贵的越织绢衣摆仔细擦拭干净,才轻抚上蔓菁的脸颊。极其温柔地轻声道:“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了……”

日光照进屋内,良久,等待的死亡非但没有到来,心口处的伤口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你和珩先生结了契,还有十八,这期间你想死也死不了。”是召南的声音。

她冷眼看着眼前被逼疯的人,没再管身后的哭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

六月里的日光照在身上极为暖和,她走出府门,穿过长街,绕到巷尾,在一辆马车前停下,车厢上的铜铃被风吹起发出叮当响声。

“归远还没回来?”

“嗯。阿初撑不了太久,我们先去祁城,不等他了。”

召南点头应了一声,驾车离开。

车轮滚动带起角落堆积的杨絮,日光下如冬月大雪,还未落地便消融在了半空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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