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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欲拒还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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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安见先知进来,慌忙让出位置跪伏下去。

凯文记得先知有过交代,有外人在场时他是真神,没有外人在场时他才是岩狼,是而他只是略微撑起上半身以示迎接,眼神之中却与岩狼无二。

先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对诗安道:“你继续换药吧。”

诗安按捺不住心头的狂跳,含糊应诺一句,手指微颤的把药换完,匆匆忙忙退出屋去。

先知望着诗安的背影,有心无意地叹息一声:“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待到房门关上,凯文急忙从床上翻滚下地,跪爬几步一把将先知的双脚抱住:“先知恕罪,岩狼一时糊涂,没能控制住这条胳膊,我这就把它砍下来。”

先知白了凯文一眼:“我要你的胳膊有什么用,只要你乖乖听话,我非但不会治你的罪,还会竭力促成你与诗安的好事。”

“啊!”凯文闻言大喜,脑门鸡啄米似的往地面砸磕,“先知圣明!岩狼万死不辞!”

“行啦,废话少说,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回先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异相,我想他这回应当死透啦。”

“此事万万不可大意,你先详细说来听听。”

凯文便将角斗场中的一幕偷梁换柱地说了一遍,说到精彩之处还不忘添油加醋一番,不料故事还未说完,先知已经出言斥责:“笨货,不是再三告诫你不要露面吗!”

凯文吓得浑身哆嗦:“先知饶命,岩狼看他已经虚弱到无力再战,这才想着给他致命一击,免得他总是死而复生。”

“哼!”先知的一双鹰眼在凯文脸上扫来扫去,直看得凯文无处躲藏,“这次算你命大,但你违抗命令必须受罚,看在你身体虚弱的份上,这个暂且记下,你好自为之。”

“多谢先知开恩!”

先知懒得搭理,只管说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还会反复两次,你如果再敢露面与他相斗,一个字:死!”

“岩狼遵命!”凯文表面上战战兢兢,心中却在暗笑,“你倒是机警得很啊,殊不知你的那个笨货手下,早已魂飞魄散了。”

先知确实谨慎,虽说从凯文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心里始终保有疑心,以至于当他起身走向门口时忽然站定:“不管你现在是谁,也不管你现在拥有多少能耐,我想你应当听说过虱蝎这种东西,只要你懂事,不但之前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兑现,而且,还能保证你平安无事。”

岩狼的记忆告诉凯文,虱蝎是部族传闻中的一种恐怖物种,很少有人见过它们的模样,但人们对它们的描述出奇一致,说它们体型微小,肉眼难以察觉,常年蛰伏于黄沙之中,倘若有机会钻入动物体内,它们就会沿着血管爬进心脏,然后在心脏中安居繁殖,并以血液和心脏为食,直到动物悲惨死后,它们才会散入黄沙等待下一个目标。

至于它们通过何种方式进入动物身体,传闻中并无详细描绘,但传闻之真足令部落族人谈虎色变。

“先知这般警告,莫非他手中有虱蝎?莫非他有操控虱蝎的能力?莫非,他已趁我昏迷将虱蝎遣入我的体内?”凯文吓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他急爬几步追上先知,颤声哀求,“岩狼的命是先知给的,岩狼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先知。”

“哼!明白就好!”先知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凯文浑身冰凉地瘫坐地上,他本以为靠着伪装岩狼就能蒙混过关,谁料先知不仅老谋深算而且手段毒辣,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权衡利弊,重新做好应对复杂变化的心理准备,他甚至觉得诗安的出现也是先知的特意安排,如果当时他没有表现出色性难改的模样,只怕早已被先知识破。

“先知这般处心积虑,难道只是为了通过岩狼控制我?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凯文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玄妙,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以岩狼的身份演下去,否则,不仅是他,就连卡尔兄妹和菲尼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正如凯文所担心的,当部落与蝎子的战事一起,卡尔便带着艾米丽和菲尼退向无人的角落,可他们的举动很快被人察觉,随后就被一群部落簇拥着回到先知面前。

先知确实打算把卡尔等人留作后手,可他又不想被族人看破端倪,所以命人把他们领到一间石屋中盛情款待。随后凯文负伤回来,先知便借机告诉族人,真神受伤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免惊扰真神疗伤。这个理由既是他的真实目的,又抛给族人一个合理的交代。部落众人向来对他敬畏有加,这般交代下来,倒也没人产生怀疑。

卡尔三人每天好吃好喝,就是不能离开石屋。这间石屋被十几名部落团团把守,只要屋内稍微有点动静,立马就会有人进屋查看。

这种诚换做是谁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怎奈卡尔等人不知道凯文的处境,是而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但这不等于他们没做任何筹谋,至少,艾米丽不止一次的尝试激发戒指中的寒冰之力,可是没有一次成功。

没有洛利维雅之戒的帮助,三个人的心中更加没有底数,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先这么耗着,一直等到凯文有了消息再做决断。

午饭时分,诗安端着一碗肉羹走进屋内。她的装束没有改变,但是她的脸颊略带绯红,倒是比清晨时多了几分清秀与羞怯。

“怎么又是她?”凯文心中鼓点不停,“莫非先知还要试探,或者……”凯文不敢细想,他可不愿真的被先知成全,但他又不得不继续扮演岩狼,好在有了早上的那一出,他不必再装出一副色急的模样。

诗安见凯文从床上爬起,窘迫得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凯文“嚯嚯”一笑:“怎么又是你?”

“我……先知……”

“是不是先知说,只有你才有资格服侍我?”凯文本是开个玩笑,不料诗安竟点了点头,凯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下文,沉吟片刻之后只得说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一说到手中的食物,诗安脸上顿时溢出了神采,说话也流利了许多:“这个是……响尾蛇熬的……熬的肉羹,是我……是我特意……特意……”

“响尾蛇肉啊?”凯文的馋虫直钻,“快拿过来我尝尝。”

诗安兴奋的将肉羹递给凯文,不经意间四手相碰,羞得她赶紧收回双手垂头不语,她又怎知这是凯文故意为之,更加不会知道凯文这么做究竟是出于内心的想法还是岩狼的做派。

凯文从未想过蛇肉经炖煮之后会是这般美味,鲜美之中还带有一丝甘甜,连喝几口之后禁不住连连称赞:“嗯,好吃!”

诗安怯生生地说:“那……我……晚上还……还做给你……你……”

“谢啦!”凯文三口两口把蛇羹喝完,在把空碗递还时又有意无意地摸了一把诗安的手,羞得诗安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躲避。

凯文看着诗安垂首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丝丝异样,他轻咳一声力求让自己从这种错觉中警醒过来:“你……是叫诗安吧?”

“嗯。”诗安轻轻点头,心中却似七八头小鹿乱撞一般。

如果按照岩狼的性格,诗安这般百依百顺正是求之不得,可凯文总觉此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大大的不妥,所以他淡然道:“晚上,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啊?”诗安抬起一双大眼,疑惑之中微微带着些许润湿,脸上的笑容和羞涩也随之不见,“是我做得……做得不好吃么……”

“这个嘛……”凯文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可是……可是你贵为长老之女,不应该做这些服侍人的粗活。”

“我……我……愿意……”诗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愿意”两个字时,几乎难以听闻。

凯文心中暗道“糟糕”,以岩狼的经验和他自己的直觉,诗安这般神情定是对他有了好感,虽然他尚且不能确定这种好感是因为他的“真神”身份,还是因为他的外貌与部落族人迥异,或者只是一种伪装出来的假象,但是从他心里而言,并没有对诗安有所心动,然而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若是再有回绝,自会与岩狼的做派相违,也就难以瞒过先知的眼睛。

“这可怎么办?”凯文暗暗叫苦,可是表情上却不能表露出半点异样,嘴里也油腔滑调地说道:“我是怕你累着,所以……”

诗安委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我……不累!”

“那……”凯文把心一横,决定先过了先知这关再说,“那晚上的蛇羹能不能多加点盐?”

诗安欣喜万分,言语间也渐无阻塞:“先知说啦……盐放多啦会对伤口不利。”

“我已经快没事了。”凯文故意扭动一下腰身,顿时疼得直叫唤,一个问题随口问出,“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好?”

诗安一阵紧张,随即又被凯文的表情逗乐:“才两天而已,哪能那么快就好啦。”

“原来浑浑噩噩之中竟然过去了两天。”凯文暗自心惊,他本想询问卡尔等人的下落,可最终还是强忍下来。

望着诗安清澈无暇的双眼,他忽然产生一丝错觉,总觉得诗安不可能是先知安插的棋子,可理智时刻都在提醒他如今孤身陷于敌营,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可他又是多么希望在这种境地中有一人相助,而诗安似乎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诗安见凯文眼神游移表情多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先知说啦,以您的体质再过两天就能行动自如啦……”

凯文点头:“嗯,你扶我起来,我想到屋外透透气。”

诗安意图阻止,怎奈凯文已经双手撑着膝盖用力起身,诗安只得赶紧搀住他的胳膊。谁料一阵痛楚瞬间袭遍凯文全身,他的肌肉在抽搐中失去掌控,身体猛然向前栽倒,诗安把持不住,惊叫一声随同凯文一起摔倒在地。

这动静引得屋外的几名守卫闯进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凯文扶回床上,诗安则独自爬起来怯生生地站到一边。

这一次凯文并非故意摔倒,所以在倒地时他的双手本能抱向诗安,并与诗安一起滚落地面,虽说这一过程很短,可他的臂膀之间仍然留有诗安的温暖,鼻息之间总有一缕清香久久不曾散去。

诗安更是满脸通红,好在守卫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将凯文安顿好后,一齐跪在床前膜拜一番便退出屋去,只留下凯文和诗安两人默不作声不敢对视。

“这样可不行。”凯文提醒自己,换做岩狼在这种情形下,肯定不会就此作罢,所以他按照那种记忆,“呃”了一声打破尴尬:“你……没摔疼吧。”

诗安使劲摇着头,凯文看不到她的表情,无法猜测她此时的心情,只得继续说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诗安的脑袋摇得更加厉害,双脚还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凯文嚯嚯笑着:“我刚才摔得伤口很疼,你不过来看看?”

诗安如梦初醒,慌忙隐藏起羞涩,低头蹲到凯文身旁。凯文见她前臂有一块微红的印迹,亦是出于自责亦是出于伪装,竟伸手轻轻触碰上去,还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声音问道:“疼不疼?”

诗安被触碰得双手微微颤抖,她没有躲避,却借着处理伤口将凯文的动作化解,而后轻声说道:“伤口有些出血,我得去找先知取点药来。”说完,不等凯文回应,已经快速小跑出去。

凯文苦涩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想:“万一她与先知并无瓜葛,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唉,看来只有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找机会向她赔礼道歉了。”

他只道这些事情总能说得清楚,却料不到诗安跑出木屋之后并没有立刻去找先知,而是蜷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抽泣。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兴奋之中夹杂着羞怯和喜悦,还有一些失望和憧憬,她甚至说不清为什么眼泪会控制不住,她只知道在凯文面前,她始终无法抑制内心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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