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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日日在房内不是弹琴读书就是习字画画的,真好无趣!”怜碧嘟着嘴,走到窗前,拉开窗牖,一股热气袭来。
“姐快看,陈叔带着六顺他们捕蜻蜓呢!”怜碧指着窗外。
盼兮搁了毛笔,佯装微怒:“若嫌我无趣,那我明日就跟姆妈,让你去服侍其他人罢。”
怜碧拿了扇子,使劲的扇了扇,哭丧着脸道:“姐不要我,我可只认姐你一个的。”
盼兮玩味着她的话,点零怜碧的鼻子,笑了:“当着真人,可别假话!”
“就是当着姐才要的,怜碧这辈子只认姐你一个!”怜碧倒了杯热茶递给盼兮,:“昨儿秀娥打翻了碗热茶,洒了几滴子茶水在菱雁姐衣上,就挨了一大耳刮子,躲在后头哭了好久,今早见着脸还是肿的呢。”
盼兮喝了口热茶,“嘶”了一声,“好烫!”
“怪不得你今日烟燎火气的,你这丫头,平日里不也是个毛手毛脚的,是我对你惩处的太轻了些。”盼兮搁下茶杯。
怜碧憨憨一笑,:“姐又拿我打牙儿,我们姐才不会那样呢!”
“若是嫌闷,你就自个儿出去玩吧。”盼兮顺势看了看窗外,欢笑声一片。
怜碧比自己还上些,正在贪玩的岁数,盼兮心里清楚。
“我还是留在这儿照顾姐吧,整日听她们碎嘴碎语的,听多了腻味!”
怜碧一脸无趣的咕哝着。
盼兮笑道:“还有你腻味的时候,你这是又哨探到了啥,也出来给我解解乏吧。”
“姐,你也好奇这个?”怜碧不可置信。
盼兮看了看桌上临摹了一半的画,这会儿是没有心思再提笔了,点零头:“嗯!”
怜碧絮絮叨叨地把听到的新鲜事同盼兮都讲了一遍,全是这院里的是是非非,哪个姑娘被多点了几次上前头唱曲,哪位老爷又给姑娘添了值钱的行头…盼兮虽听得无趣,可怜碧讲得尽兴,她就不好意思打断,耐着心思继续听着。
“哦,对了!他们还…很快要给姐道喜了…”
怜碧拿了磨条,研着磨,声道。
“胡!”盼兮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桌子颤了颤,笔枕倒了架在上面的毛笔滚了下来,在画上兜了一大圈,才停住,好好的一幅花鸟图沾染了好些杂乱的墨汁。
“你听谁的?”
“秀娥…那个徐老爷过几日就要来给姐赎身了。”
盼兮皱着眉,抽出画纸,拧做一团。
“姐,他们都徐老爷可得罪不起啊…”怜碧心翼翼地着。
“你这丫头,怎么也同他们一道了!”
盼兮嗓子眼被卡得发紧了似的,语调也不自觉上扬。
怜碧吓到,忙:“姐,我可不敢!只是…身在这处哪能由得了自己…”
盼兮顿住,又急又气:“不管由不由得了自己…我自个儿攒钱从这儿走出去!”
怜碧楞得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听着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转而又呜呜咽咽道:“姐,你要离开了这里,我可怎么办?”
盼兮望着她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柔声:“若真能离开了这里,一定会想法子带你一道走!”
怜碧抓了盼兮的袖子,哭得更伤心了:“姐才是假话哄我呢!我不是姐,我是怎么也走不出这巷子了,若是姐在还好些,以后姐也不在这了,我可怎么办才好!”
盼兮顾不上自己乱作一团的心情,抚了抚她的背,岔开了话题:“让你讲些高心事给我解解乏,尽这些胡话了,真找没趣!”
屋子里静了片刻,怜碧缓了缓心神,才:“姐,那个徐老爷这两日在前头喝花酒,若不是姆妈死咬着不松口,我真的好怕姐,姐…”
门外传来脚步声,“盼兮,盼兮,盼兮在屋里吗?”门轻轻地叩了几下。
盼兮应了声,还未来得及遣怜碧去开门,外面的人个儿推门进来了。
是褐雨,她笑着看了看盼兮,也看了眼怜碧,怜碧垂着脸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这么热的,还喝热茶。”褐雨掀开茶盖,吹了吹。
“我家姐只喝热水的。”
褐雨拨了拨茶盖,低声一笑,又仔细瞅了瞅怜碧,忍不住问:“你家姐欺负你了?”
怜碧张口否认,褐雨没听着似的接着:“这院里好欺负下饶,就数菱雁了。”
褐雨抿了口热茶,看到桌上拧成一团的画纸,摊开,惋惜地:“哎哟!多好的一幅画…可惜了!”
“没什么的,再画一幅就是了。”
“青鸢还惦记着你的那幅仕女画呢!”褐雨抚着皱褶上高低起伏的线条。
盼兮微微诧异:“呀,这事我倒忘了,晚些把画给青鸢姐送去,再向她赔个不是。”
褐雨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半晌没有出声。
“褐雨姐姐今儿可是有事?”盼兮被看得不自在,实在忍不住问道。
“怎么着,没事就不欢迎我来了?”
“才不是!”
“盼兮…”
“嗯?”
褐雨顿了顿,抚了下发簪,突然想起自己是要来什么的,但她什么都没,闲聊了片刻,离开时又看了看盼兮,目光深邃:“真是大姑娘了,估摸着以后的日子是见一日少一日的了。”
怜碧合上门,转身看到自己姐就在那儿坐着,失了神似的,半了,连姿势都没换一下,怜碧一下子红了双眼,她快速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傻丫头,今怎么跟个泪人似的。”
怜碧哭着伏在盼兮膝头,抽抽噎噎的:“都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盼兮轻拍了拍怜碧的肩头,有些无奈:“这气一日赛一日的热,我倒快忘了那时寒风刺骨的滋味了。”
怜碧抬起头,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刚才褐雨姐救姐的那位公子,姐,你还记得他样子吗?或许他还在金陵,或许他也还记得姐…那姐…找到他…是不是就不用嫁给徐老爷了!”
盼兮摇摇头…那位公子?
盼兮只记得那时正发着高烧,人都烧糊涂了,前一日洗了两大缸子衣服,好像还洗坏了一件,被菱雁惩罚到雪地里站着,刺骨的风,鹅毛般的大雪,后来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她知道有位公子的脸清晰的映在眼前,那么近,她睁大了双眼,却怎么也记不下来,那一日的所有事,都记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是醒来后躺在这间屋子松软的床榻上,垂着的纱帐青葱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