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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晃夏天过了,又秋去冬来,武陵山上己经下过第一场雪,将山峰覆盖,四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到是山下的寨子里寒风阵阵,却不见星点雪花,越是这样,越发寒冷,寨子里好些养的家禽都冻死了。
两个小奴穿着厚厚的衣袍,在打扫禽房。
“就没有听说圈养这些东西,要不打来吃了,要不放回山林,关在这里,不是白白浪费粮食吗?”
“听说寨外的人都是这样。”
“哼。”其中一奴发出不屑的一声,“愚昧,这么冷的天,还不都冻死了,那吃进去的粮食还能多长一只腿来?”
“行了,你别抱怨了,以前秦姑娘就爱养这些,酋长这是跟着秦姑娘学的。”
“也不知酋长怎么想的......”
“别说了,小心被总管听见。”
两奴叹气摇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却未发现,他二人的话被房门口的罗素听了个全部。
卡普麦便要进去训斥那两奴,被罗素制止,罗素转身离去,卡普麦紧紧跟在他身后。
“酋长,咱们还是回吧,外面风太大了。”
罗素忍不住咳嗽起来,吓得卡普麦手脚无措,“酋长?酋长......”
“叫什么叫?我没死呢。”
“酋长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卡普麦被罗素这么一吓,竟是要哭了。
瞧着卡普麦的样子,罗素噗嗤笑出声来,“一点风寒而己,大惊小怪。”
卡普麦哭着一张脸,“龚老也是因为风寒走的......”卡普麦赶紧打着自己的嘴巴,“呸,呸,龚老那是年纪大了,酋长多年轻呀。”
罗素哼笑一声,将身上的裘衣提了提,“秦王送的礼物就是不一样,比咱们的皮袄更暖和。”
“暖和酋长还病了呢,老奴觉得还不如咱们的皮袄。”
罗素笑笑不说话,朝大寨走去。
早在那日大孝之后,便定下他酋长之位,虽然有三族不支持罗素,但在罗傲毒杀自己的父亲,陷害自己的兄长之事暴露,罗傲再不配当酋长,不过,他己经被大巫所杀,也无法去追究了。那么他生前定的那些决策,比如盟楚,反秦,废罗素少主之位,自然也不能做数,如此,没有人再敢反对罗素当选,反而三族族长更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因为罗傲陷害兄长,虽然他们不知情,但也没有出来反对,如此明显的陷害计量,罗素不相信他们没有怀疑,但他们还是选择明哲保身,相当于同谋,但是没有证据,罗素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而大巫与先少主都死了,不过呢......她们的女儿还在。
小月的身份得以证实,如今名字改成罗月,有了“罗”这个姓氏,在寨子里,谁还敢欺负她。
“三位族老,可要保重身子呀。”小月曾对三人如此说过,看着小月似笑非笑的神色,三人一身战栗。
罗素回到大寨,卡普麦立即令小奴端来炭火,苏都年纪大了,罗素放他回家养老,卡普麦便成了大总管。
罗素坐在几案后,随手拿着案上的竹卷查看,冬季,寨子里的事并不多,不一会儿,小月走了进来,如今的小月不再是奴隶,而变成了关雎楼的主子,关雎楼成了她的寨所。
小月的穿着也与以前不一样了,华丽的賨服,精美的首饰,彰显着她主子的身份,然而,她依旧时常伴在罗素左右伺侯,此时,小月端了一碗汤药,放到了罗素的几案上。
“兄长该吃药了。”小月跪坐在一侧,低头垂眸。
罗素也未理会,一直看着手里的竹卷,过了好一会儿,罗素才道,“龚老病逝,留有二子,你认为谁更合适族长之位?”
小月抬眸看着罗素,见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竹卷上,似乎这话只是随口而问,于是回答道,“这是龚族内部的事,小月不敢言。”
罗素道,“二位公子皆有上书让我定夺,因龚老并没有立下遗言,谁来继承族长之位。”
小月想了想,“虽没有立下遗言,但一般皆是长子继承,不过......听闻这位大公子生性残暴,不堪大任,倒是二公子文武双全,我想,龚老当初迟迟未立继承人,怕也有此考虑。”
“这么说来,你是支持二公子了?”罗素这才看她一眼。
小月垂了垂眸,“这只是我的愚见,一切还得兄长做主。”
罗素听言勾了勾唇,“是吗?但大公子上书指证二公子杀害了龚老?”
小月淡然道,“大公子并无证据,这只是他一面之词。”
罗素淡淡一笑后叹气一声,“兄弟之争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数月前龚族便陷入这等内乱之中。”
小月道,“如此,兄长当立做决断,只有定了族长之位才能避免争斗。”
罗素听言看了一眼小月,这时有奴进来,呈上一份书信,罗素展阅,不免皱起了眉头。
小月依旧低头垂眸,仿佛在等着罗素喝完药,好将汤碗收回。
罗素想了想,将书信递给小月,小月不敢接,罗素道,“无防,你跟在我身边,寨中,族中之事,耳熏目染,也知道得不少,我何时避开过你?”
小月这才接过来,惊问,“鄂、度两族怎么又为了水域之事吵开了?上次二族争吵,兄长不是己经劝和了吗?”
罗素冷笑一声,“二族因此矛盾久矣,所谓劝和也不过是一时的。”
“这么说来,兄长还要再去二族一趟?”
罗素点点头。
“可兄长还病着。”
罗素道,“无防。”言毕看着小月,“过两日我便离开,寨中之事由你来主持。”
小月一惊,正在拒绝被罗素制止,“寨中之事你并不陌生,有阿奇在,你不用怕。”
小月听言微思片刻,“谨遵兄长安排。”
小月退出书房,罗素让她拿回一些寨中事务的竹卷回去查看,然后唤进阿奇对他一番叮嘱,阿奇领命,“酋长当真要去二寨?”
“是。”
“让女君主持寨中之事?”
“是。”
阿奇欲言又止,罗素问道,“不妥吗?”
阿奇皱起了眉头,“属下说不上来。”
罗素道,“你觉得小月可有这个能力?”
阿奇难以回答,罗素哈哈一笑。
罗素决定五日后出发,然而,在出发的头一天,便得到二族从争吵变成武斗,至度老身死的消息,于是罗素等不及立即出发了。
小月送到寨门口,看着罗素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女君,回屋吧,外面天冷。”索亚上前劝说。
小月的目光依旧留在远方,“索亚姐姐,说了没有外人在,唤我小月即可。”
索亚毕恭毕敬道,“礼数不可废。”
小月转过身来,牵上索亚的手,“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
索亚惊慌,“酋长才是女君最亲的人。”
小月叹气一声。
二人回到关雎楼,有一个小奴己在等侯,小月屏退索亚,那小奴才将一封书信送上,小月展阅后,笑了笑,“你让你家主子放心,他一定会登上族长之位的。”
小奴一喜,立即拜谢后离开。
回廊拐角处,索亚看了这一幕摇了摇头。
罗素处理二族之争,一月之后才回来,此时,寨中己下过两场大雪了,天气似乎冷到极致,罗素站在船上看着飞雪略有所思,卡普麦走了过来,“酋长该吃药了。”
罗素意景似的咳嗽两声,卡普麦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罗素道,“快到了吧?”
“还有一个时辰。”
“嗯,虽说冬季山中寒冷,可这水始终没有结冰,听闻北方的河水一到冬日便结冰不能行船,如此说来,咱们这里并不算太冷。”
卡普麦笑道,“老奴都不知道这些。”
罗素笑道,“书上所言,秦清也说过。”
提及秦清,卡普麦悄悄看了罗素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小心的问来,“酋长又在想秦姑娘?”
罗素只笑笑,并没有回答,随后进了船仓。
度老己死,罗素令其长子继位,并且重新划分二族水域,将当年巴族一带划分于度族,鄂族自然受到了处罚,出矿工五百名,前往采矿,不过矿产一成分给鄂族。
如此二族之争暂且告一段落。
而龚族这边,龚族二公子继承了族长之位,兄弟之争看似也平息了下来。
如此,这个寒冬便这般过去,转眼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山中又是一片绿意,一年一度最大的春祭在大巫的主持下隆重举行,神女忘忧己升为大巫,成了数百年来,賨族最年轻的大巫,不过,罗素己然下令,从此届开始,大巫不再参与政事,只以祭祀为主,这正合忘忧之意,她实在无心政事。
矿工开工,绣娘营业,猎户也背起弓箭入了山......自罗傲一事大半年过去,各寨皆己步入正轨,秦国派来使者,加了罗素爵位,不仅如此,还将一大片土地赏赐给了賨人。
不过,他们却为难了,土地肥袄,但賨人世代以猎为主,并不善长耕种,卢方表示不接受,费力不讨好,宁肯不要,其他几族都对这片土地没有什么兴趣,那块地倒像是烫手的山芋,分不出去。
罗素看着各族送来拒绝的文书,又看了看坐在一侧看书的小月,便将文书递给她,“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自从小月在冬季时帮着罗素处理寨中事后,罗素便有意无意将一些事务交由她来打理。
小月看了文书,直言道,“既然他们都不要,我们要便是。”
罗素道,“賨人不会种地,如此废劳力,废财力之事,恐最后得不偿失。”
小月淡淡一笑,“兄长,我还记得当年阿清姐姐说过一句话,土地是根本,诸国之间的争斗,何尝不是土地之争,如今秦国白白给了这么大的土地,为何不好好利用呢,虽然我们不会耕种,但可以学,向中原人学习,或是让中原人来为我们种地,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百年总该行吧,賨人不可能只靠山为生,离开了大山难道便不能生存吗?兄长你说对不对?”
罗素听了小月一番话,即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不赞同,只淡淡嗯了一声。
小月也没有追问,继续低头看起自己的书来。
二人相处就如二人谈话一般,轻淡无味,不像是兄妹之间的相处,二人在一起只谈公事,当然,二人这兄妹之情毕竟太短,也不像君臣,没有那位臣子还会为主君亲自煮药,甚至伺侯饮食。
期间还发生一件尴尬事,曾经罗素要恢复小月的身份,虽然有齐光来证明,但仍遭到反对,其理由是,小月是罗素女侍,如果成了兄妹关系,那么族中人会怎么看?谁知罗素哈哈大笑,直言收小月为女侍乃权宜之计,都知道小月与秦清关系亲厚,只为救小月一命才有当年的话,并明言,小月乃处子之身,众人这才不敢言语。
小月由奴隶变成女侍,又从女侍变成了女君,堪称传奇。
寨中的人起先还对小月私下有些议论,特别是那些女奴们,不过,未过多久,诸人不敢再说一句话,并非罗素下令堵住了她们的嘴,而是小月不动声色的行使了她做为主人的权力,也正因如此罗素将关雎楼定为她的寨所。
而之后,寨中人对待小月越发恭敬起来。
兄妹二人静静的在屋子看书,只有计时器发出滴滴的水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有小奴送上一封急信,罗素看了后,眉头紧紧皱起,不由得朝小月看去,正遇小月的目光投来。
“兄长何事?”
罗素道,“鄂老在押送矿工的途中不幸跌落山崖而亡。”
小月微微一惊,她放下竹卷,“如此,兄长认为鄂老的几个儿子谁更合适继承族长之位?”顿了片刻,“我却认为三公子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