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不顾身微而当众怨,始终爱惜,委曲保全。”————————【滁州谢上表】
太尉朱儁因为与骠骑将军董承争论不下,激怒不已,又因在沧池边吹了冷风,登时便昏迷在地,一病不起。这一倒连皇帝也惊动了,董承心惧之下,连连请罪,又主动派人赶往朱儁府上看望致歉,这才算了结。
“你去告诉杜骘,朱公现在不见外人,就算是裁了,也不媳骠骑将军过来关心!”太尉屯曹掾杜袭正襟危坐于席榻之上,面色冷硬的对门下吏嘱咐道:“把他送的东西也都拿回去!”
“诶。”坐在对面的太尉长史郭嘉此时说话了:“人虽不堪,但送来的东西又有何辜?留下吧。”
自朱儁病倒后,儿子朱皓远在南阳一时赶回不及,为了照顾起居,麾下的这几名僚属便常常过来看望。此间便属郭嘉这个长史最大,朱家的苍头们见杜袭面色虽然不豫但到底没有说什么,便默认了郭嘉的主意,到门口将董承托杜骘送来的东西收下,又将人劝离。
见人走后,杜袭气仍未平的说道:“董承匹夫,把明公气成这样,国家却一罪不问,这还有王法么!如今满朝公卿都在为明公抱不平,董承是迫于形势才低头认错,我等擅自收了他的礼,岂不是意味着要与他缓和关系了?明公醒来后知道了,恐怕又要气上一场!”
郭嘉此时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难得正经了起来,严肃的样子让杜袭颇有些不习惯:“满朝公卿都在抱不平?为什么?有谁是真的在为朱公抱不平,又有谁是想借机搅弄是非,想将事情弄大,好逼迫董承乃至于陛下退让……只要董承认了错服了罪,那管公也自然能从狱中释放了。”
“这与管公的事情有何干系?”杜袭一愣。
“也不看看此事是因何而起!”郭嘉推案而起,略有烦躁的在原地挪着步子:“因为管公的事,明公才会去与董承争辩,从而被气晕厥。眼下所有人都在拿着个事攻讦董承,想让他服罪,从而开脱管公……可这一切,又有谁是真的在乎明公安危!”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杜袭隐隐有些不安,或许他刚才不应该默许对方留下杜骘送来的赔礼,或许郭嘉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向着朱儁——他心里忽然焦躁起来?当初他担任雒阳令,因为不慎参与了营修雒阳宫室造势迁都的事被罢黜,后来要不是朱儁赏识他治民的能力?向皇帝求情,他杜袭哪里会有今日?眼下不管郭嘉究竟站哪边?杜袭虽是颍川人但也知道‘君臣之义’,他要为朱儁考虑!
“即便是这些人另有所图?只要能让董承服罪?又有什么关系呢?”杜袭看着在原地走来走去,似乎有满腹心事的郭嘉?振振有词:“更何况管公不过是在文章里谈及刘氏缘由?这本就是上古之证?何来非议妄议之说?事后一并除释,让董承俯首,这难道不是让天下人弹冠相庆的事么?”
“你不懂?”郭嘉哂笑一声,脚下一顿?站在原地注视着杜袭:“那我不妨与你多问几句,董承为什么要陷害管公?”
“自然是当初管公中途下公车?讥讽董承居公位。董承让位三公,心里怀恨,如今董皇后有孕,他便日见张狂?想起旧恨,于是挟私报复。”杜袭想也不想就说道。
郭嘉并不满意对方这个众所周知的答案,紧接着问道:“当初管公下车的言论,单只得罪了董承一个人么?”
“这……”杜袭一时愣住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可若是如此,为何……”
“为何?”郭嘉有些感到好笑的说道:“杨公黄公等人接连离去,杜君以为这都是董承的功劳么?”见对方默然不语,郭嘉又说道:“眼下众人眼里都盯着董承,可心里却惦记着……”
“奉孝!”杜袭惊的站了起来,他惶恐不安的看着对方,急忙打断了对方越讲越露骨的狂言:“够了,如今我等要顾念的就是如何保全明公,再让董承认罪。”
“我等不正在商议此事么?”郭嘉莫名的看向杜袭,仿佛对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明公本就得以保全,董承如今已经认了错,彼此只要互不追究,脱离这场风波即可。倘或如你所想的那般不依不挠,只会沦为鱼肉,为人所利用。”
“这岂不是纵容董承继续为恶下去?”杜袭不禁大声说道,明明继续纠缠下去就能联合声势打击董承的气焰连带的还能救出管宁,可郭嘉却一味的要息事宁人,避免卷入纷争。既然同样都能达到目的,何必要用郭嘉那种忍气吞声的法子?
“现在是不纵容也纵容了!”郭嘉绕过桌案,几步走到杜袭面前,他生来就体虚,此时情绪激荡,一番话竟是让他喉咙干哑,咳嗽了几声:“现在是天子在背后要借董承之手收拾管公这些狷狂清高擅议朝廷的名士,本来一切按部就班,可中间却横出了明公被董承口角气晕,事情就难办了。现在若董承招架不住,天子的一番心思也会白费,一旦如此,自黄公杨公等人离开后的朝堂格局又将大变,这种变化绝不是天子想看到的……”
皇帝就是要借这个机会重挫这些名士们的锐气,让他们受了教训,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说汉祚将尽天子昏庸的时代了。这一次先把刺头的名士们收拾服帖,紧接着从秘书监扶持几个文人引导舆论,待下一次彻底推行深度改革时,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舆论风浪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皇帝才会放手让董承去肆意妄为,即便是在朱儁这件事上,董承让皇帝很生气。但在眼下皇帝也不会因小失大,让对手们借助势头将他压过去。
“也就是说……国家是不会给明公主持公道了?”杜袭瘫软似的坐回席上,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郭嘉叹了口气,低声道:“至少不是现在。”
杜袭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后面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朱家奴仆:
“主公主公醒了!”
二人急忙赶到后室,只见朱儁面色赤红未消,半靠在榻上喘着粗气,见着二人来了,他开口一句话便是:“管幼安释出了么?”
“近来没顾得上探听这些消息。”杜袭走上前跪坐在朱儁身边,担忧的打量着朱儁的神色:“华太医这就要过来了,一会先请他给明公诊脉,待无事了,我等再说其他。”
“去去。”朱儁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吩咐杜袭道:“快去问问,问好了即刻回来报我。”
“明公!”杜袭哀求了一声。
“快去!”朱儁虚弱无力的推了杜袭一把,语气坚决。
杜袭不得已只好离开了。
之后便是郭嘉坐到了朱儁的身边,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朱儁,又垂眸低下去,什么也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你是对的。”朱儁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刚好能让对方听见:“但我并不后悔蹚这滩浑水,”
“明公从来都夸我善谋议,可很少有纳谏如流的时候。”郭嘉苦笑一声:“或许这就是明公的坚持吧。”
“人总是在一件对的或错的事情上坚持,当年我还笑皇甫嵩,如今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