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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视微知着,见始知终,祸无从起,此思虑之政也。”————————【便宜十六策·思虑】建安六年九月。扬州,丹阳郡治。自朝廷两年前决议剿除山越,将其编户齐民以来,持节驻守于此的镇南将军、蒋乡侯徐晃便指挥麾下诸军在江东进行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如今吴郡、鄱阳、会稽北等地山越陆陆续续被平定,数万户山越从山中强制迁出,在附近的县邑落户定居,重新成为大汉的编户子民。剪除周边的山越威胁之后,为了彻底解决势力最强的丹阳山越,一举奠定剿贼胜局,徐晃特为制定了围抚并用的策略。在得到皇帝诏书准许后,他先是以镇南将军的身份给各郡县下发公文,命令丹阳、豫章、会稽、吴郡等严守边界,已归顺的山越百姓一律妥善安置居住,且视为汉民,移风易俗。随后,调集偏将军徐商、平越中郎将张绣、中郎将许定、文聘等部兵马据守险要隘口、修筑围困工事,断绝山越的内外往来。在与山越对峙的同时又令将士抢收山越种在田野里的稻谷,使山上的山越失去粮草来源、断绝盐铁等必需品供应。这一出困敌断粮的计策使山越贼首几乎束手无策,仅仅一年的时间里山越便组织上百次攻势试图冲破徐晃一手建立的防线,可每次都是如困兽般气势汹汹的下山,最后被张绣等人打得灰头土脸的回去,士气一挫再挫。终于在这个月底,大批的山越出山归降,前前后后、林林总总,仅丹阳一郡便收编了十余万人,徐晃在其中精选了精锐补充军中缺额,剩下的都以家庭为单位打散分布到各个县邑里安置定居。丹阳山越被平定后,残存在深山中的少数山越便只是疥癣之患,只需留下一支兵马、配合地方郡兵就足矣循序渐进的了结此事。当然,在徐晃看来,用武力逼迫山越下山归顺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所以他经常要求扬州官吏要多施善政,使山民扬弃恶习,接受教化:“昔年汉室遭乱,民不聊生,黎庶宗族皆逃亡山林,结寨自存。如今天下乂安,郡县守令要多修德政,只要地方大治,山中逃民,自然会招手即来,倘若不然,黎庶复将入山为盗矣。”坐在下首的扬州刺史吕贡、丹阳太守滕耽等人则是恭敬的听着徐晃的话,两人的表情俱不如一。吕贡是南阳吕氏出身,当年徐晃率兵入南阳,兼任南阳太守时,吕氏是第一个主动投靠表忠的本地豪强。徐晃为此特征辟了吕氏为亲属,其中吕常、吕建等人是他帐下领兵都尉,作战骁勇,战绩突出。而吕贡则因其举荐,先后担任会稽、豫章等地郡守,最后被拜为扬州刺史。双方名义上与徐晃互不统属、但实际上吕贡仍保持着二者之间的‘君臣’关系,平时对徐晃下达的军令,即便有些干涉到了地方政务,但只要不违背朝廷的政令,吕贡都使其上传下达、畅通无阻。因为这一点,吕贡没少被人指责诟病,但他之所以被安排到扬州、安排到徐晃这个‘故主’身边一同执掌扬州军政,就足以说明皇帝对徐晃的充分信任。所以吕贡与徐晃是利益共同,他自然是站在徐晃一边的,此刻的表情也是轻松自如,不时地点头附和。而反观另一边的滕耽,苍白的脸色带有几分怯怯,他是青州人,是侍御史刘繇的世交好友,几度推荐才选任此处,没有什么治民的长材,好在性情宽厚,与上下各方相处也算融洽。眼下是出了这样一件事,丹阳郡尉妫览与郡丞戴员二人捕风捉影、听说归降不久的山民周遗等人仍心存异志,准备伺机作乱,于是妫览与戴员便派人将其党羽捉拿入狱,当做一件功劳上报之后便想要将其斩首。吕贡认为妫览二人违反了徐晃曾下的‘不得拘禁归顺山民’命令,想要将这两人治罪,滕耽有些不服,两人争执起来,事情便闹到徐晃这里,于是便有了徐晃那样一番似乎与主题无关的话:“我是曾下过禁令,对待这些出山归顺的山民,官府不得随便怀疑,没有实证,也不得加以拘禁。如今这个周遗,的确是想要再度造反么?”滕耽皱着眉,小声的说情道:“妫览、戴员确实听到过这样的风声,若非事出有因,二人也不会随意缉拿黎庶。”这两人一个是郡尉、一个是郡丞,是滕耽这个太守的左膀右臂,如今吕贡要拿着两人治罪,自己倘若不伸手搭救,以后威信何在?丹阳郡大小诸县令长、众多豪强高门,还会有人服他么?“风声?”徐晃语气有些不满,道:“按说我不该插手地方上的政务,但天子有诏书在先,许我便宜处置山越剿抚之事。既然你们州郡因此事犯难,皆不能决,在闹到长安之前,还是由我来从中调解吧。元将,”他轻声唤着身边一手持笔、一手按着白纸,正在记录着什么的青年文吏:“将此事单独记下,事后另外交我一份。”那青年文吏正是徐晃幕中的记室韦康,他曾是皇帝身边的秘书郎,后来通过策试跟王粲、士孙萌等人分别被选调至地方拥兵大将的身边担任记室,负责文书润色。虽然职权微小,但有权力参与出席所有机密会议,并详细记录会议内容,既是耳朵,又是眼睛。不用徐晃吩咐,韦康便就想这么做了,听到徐晃的吩咐,他更是新拿出一张纸,很快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广陵人、主簿陈矫在一旁说道:“单凭风声,就能随意将人入狱问讯么?而况如今山越新附,人心未安,此时拿其首领,无论对否,都易激起动荡,府君可曾想到这里?”滕耽到底是宽厚,脾性好,身为二千石的太守居然被一个将军主簿说的唯唯诺诺,好半天才讪讪的说道:“山民周遗过去横暴为恶,骄纵不法,如今慑于将军之威,困迫无路,这才出山降服。然其贼心不死,仍欲鼓动旧部作乱,倘若郡府迫于严令而置之不顾,他日闹起事来,将奈之何?”说完他又找回了些底气,道:“在下忝为郡守,自当以安民为任,是故虽周遗等人无有作乱实迹,但郡府既闻,便不能不管!”陈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朝徐晃看去,只见徐晃已从席榻上站了起来,他虽是穿着寻常衣袍,但身形魁梧,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自然露出:“你不能不管?”徐晃几步走到滕耽身前,居高临下的说道:“那你倒说说,你要怎么管?就凭周遗以往行迹不端、不看他如今是否真有改过之意,只凭几句流言便要致其于死地,最后引起新附山民尽皆惊惧,再度起兵作乱,搅得江东再度不安,这就是你想做的么?”“这……在下只是不愿放之不理……倘若官府对此迹象无有作为,那么……”作为一个文士,滕耽写文章析经书倒是一把好手,但要他治理烦剧却实在为难,本来他也只想搭救属下戴员二人,如今也只好求其次:“只是郡府有心维护安宁,防微杜渐,止患于未萌,这本就是官府之事。戴员等人行事再有不当之处,也不该受入狱论重罪的地步。听闻将军治军严明,恪守法度,想来也是如此吧!”徐晃闻言,注视了滕耽许久,而对方却也不惧的与其对视,心里却是想到,按制度,自己根本不用对眼前这个镇南将军低头,对方也管不着自己。只不过徐晃管着山越的事,所以今天的纠纷才会给对方插手的理由……滕耽难得的硬气,似是触动到了徐晃,只见对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那就请吕君从轻处置吧!这个周遗,将他放出来告诫一番,再充作军屯,交由当地典农司马随时看护。”紧张的滕耽总算松了口气,对徐晃、对吕贡分别拱了拱手,道谢以后便如释重负的离开了。“明公有此善举,远近山民,皆知官府用意之诚,不动辄以前咎罪人,于是纷纷出山归顺,指日可待,正应了先前那句‘修德政,逃民自然招手即来’等语。”吕贡在一旁奉承道。徐晃这时重新坐回席榻之上,他先不言语,然后慢慢问道:“季弼、元将、宝坚,你们是怎么想的?”陈矫与掾吏徐宣虽是广陵同乡,但彼此关系并不和睦,他抢先言道:“在下以为,此事并不寻常,不单是周遗是否有心作乱、戴员等人是否真的在用心缉拿宵小,而是关乎朝廷大政,关乎彼等豪强的身家。”徐宣若有所思,不急不慢的说道:“妫览、戴员二人俱是江东豪强,当年也皆为会稽盛公所征辟……”会稽盛公就是曾经的吴郡太守盛宪,此人是江东名士,当年曾率领残兵抵御孙策有功,可惜最后病死在了被征辟入朝的路上。徐晃静静扫视了众人一眼,心里已有一个答案:“是为了朝廷处理坞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