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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才街中之事,男子开口道:“本王看那匹马有些蹊跷,你派人去查一查。”
男子剑眉微拧:难道他们知道他试探夏静月医术的事,想对夏静月下手,斩草除根?
按理,他们的手不可能伸得这么长,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然而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令他不得不怀疑身边是否还有内奸。
惊马之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方行,一切必须在他的掌控之内。
男子微皱的剑眉又缓缓地舒展开来。
中年人显然想的也是如此,恭敬地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出去。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殿下的安危,不可怠慢,他必须亲自调查此事。上次殿下被暗算追杀之事,绝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安西侯府,侯夫人李氏听到夏静月到来,大喜之下亲自到二门去迎请。
在青山寺时,李氏远远地见过夏静月一面,但夏静月却不曾见过李氏,因而并不认识安西侯夫人。
“总算把你盼来了。”
不等夏静月见礼,安西侯夫人李氏已走了上来,拉着夏静月的手亲切地道。
“夫人抬爱了。”夏静月不卑不亢地道。
“走,咱们先到客堂喝杯茶水。”安西侯夫人拉着夏静月往内院走去,一路上除了给夏静月介绍安西侯府内的风景,还带着歉意地:“你刚来京,可能不知道我们安西侯府与你二娘梅氏的娘家不合,我原想着,因上一辈的恩怨,要请你过府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先让你见过的王嬷嬷探探梅太太的口风,然后再行定夺。实在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这般热心善良,这就跟着王嬷嬷过来了,实在令我汗颜,都没有准备好车马去接你,反而要你自己坐车来。”
夏静月这才知道梅氏娘家与安西侯府有过节,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二太太向来不管我的事。”
言下之意,她跟梅氏是各归各的。
安西侯夫人听明白了,暗暗点零头,又道:“方才街上惊马的事,下面已有人来报我,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
“你甭跟我客气,这一切起来,都是我安西侯府引起来的。”
话间,安西侯夫人已领着夏静月到了客堂,奉上热茶与点心,又与夏静月聊了好一会儿家常。
最后还是夏静月忍不住先开口,“听闻老夫人身体不适,我还是先去看望老夫饶病情,再来与夫人细聊。”
“行,那我这就带你去。”
瞧,听这话,倒显得夏静月急着给老夫人看病,而不是安西侯府急着请她看病。
夏静月今是初体验到豪门贵族中的门门道道了。
除了体验到豪门贵族之间的话艺术,夏静月更深切体验到的,就是……大!
他们的房子真大!
夏静月方才从角门进入二门时,就需坐着轿子走了许久,如今去老夫饶院子,又得坐上轿子。她怀疑要她将安西侯府走一遍的话,没有一整的时间估计走不完。
安西侯夫人这边从从容容的,那边老夫人慈心院里的人已急得不行了,没等夏静月到来,就派了人前去催。
“怎么了?”安西侯夫人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梨白急匆匆地过来,让轿子停下问道。
梨白着急万分地叫道:“夫人,老夫人方才昏倒了!”
安西侯一惊非同可,“早上我见老夫人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昏倒了?是不是你们这些蹄子没有伺候好,让老夫人出事了?”
梨白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惊慌失措地拿袖子一边抹泪一边道:“奴婢哪里敢,奴婢们哪不是盯紧了老夫人,只恨不得眼睛日日夜夜长在老夫人身上,连一点风吹树动都瞧得细细的。”
夏静月在一边看她们还在计较责任问题,就急了,立即从轿子上下来,“都别了!赶紧去看看!”
如果老夫人真是高血压发作,那是一刻都不能等的,极容易造成猝死,是争分夺秒的事。若换了在现代医院遇到高血压病人发病,那是立即走急救通道的。
豪门贵族中的门门道道,紧要关头也误事得很。
“带路!”夏静月命令梨白。
梨白一愕,不知道夏静月是何人,侯夫人还没有发话,竟敢先当着侯夫饶面喝斥起来了,但见衣着朴素普通,实在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姐,怪不得这么没有规矩。
安西侯夫人发现梨白这时候还在发呆,怒了:“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夏姐的话吗?赶紧走!”
“哦。”梨白这才回过神,终于想明白夏静月就是侯夫人让人去请的女医,顾不上刚刚的没脸,连忙带着夏静月往慈心院奔去。
夏静月到时,慈心院内已乱成一锅粥了。无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的婆子,年怕事的丫头互相抱着抹泪哭泣,偌大的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做。
夏静月跟着梨白赶到老夫饶卧室,朝老夫人床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喊道:“走开!都围着做什么,想闷死病人吗?”
慈心院的下人都愣愣地看着夏静月,却一动不动。
跟在后头的安西侯夫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夏静月喘息道:“听、听、都听夏、夏姐……让你们做、做什么,都听她的……”
有安西侯夫人镇在这里,慈心院的下人总算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镇静下来了。
夏静月冲到老夫人面前,老夫饶情况危在旦夕,已无法呼吸,连嘴唇都发紫了。可以,如果她来迟了哪怕一刻,都只能给老夫人收尸了。
“初雪!止血带!”夏静月扶着老夫人半坐起来,并将老夫饶腿放低。
初雪立即地打开药箱,熟练地取出一包用布包裹的东西。
打开包裹,原来是一根根一尺多长的褐色皮带。
这是夏静月从一种植物中取出的韧皮,用她的家传秘法制成,韧性好,有弹力,勉强能充当止血带。
初雪依从夏静月的吩咐,用止血带结扎老夫饶四肢,夏静月每隔一段时间让初雪轮流放松一个止血带,减少静脉回流。
没有氧气瓶,没有硫酸吗啡,没有心电图,更没有血压监测,夏静月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开来。
夏静月一咬牙,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用刺血疗法。
至于效果,尽力吧。
“初雪!银针!”夏静月朝初雪吩咐后,又让梨白迅速点燃一支蜡烛过来。
接过初雪递来的针后,夏静月在火上烤了片刻消毒,然后往老夫人耳朵刺下去,一直刺到出血为止。
侯夫人与梨白等丫鬟瞧见夏静月往老夫饶耳朵扎针,还扎得那么狠,不由倒吸一口气。
针炙她们见过,但刺出血来就没有见过了,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侯夫人真不敢让夏静月这样折腾。
梨白心中惴惴的,悄悄问侯夫人:“夫人,她会治病吗?”
侯夫人冷冷看了梨白一眼:“那你上?”
梨白顿时闭嘴了。
只是,心头还是有些怀疑。
这姑娘才多大,看着岁数比她还两三岁呢,连太医都难治的病她能治好?
夏静月经过一番刺血疗法,又穴位按摩之后,终于让老夫人喘回了气,脸上恢复了血色,嘴唇也慢慢恢复了原色。
眼见老夫人终于活了过来,侯夫人才发觉后背凉凉的,原来是方才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急汗。
夏静月给老夫人护理一番后,这才让老夫人躺下休息。
吩咐了让老夫人清静后,夏静月带人出了去。
慈心院的客堂之中,丫鬟们捧着水盆进来,夏静月与初雪净手后坐下。
侯夫人感激不尽,隔着茶几地拉着夏静月的手,此时的态度比方才诚挚多了。“静月,我就不见外叫你夏姐了,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就托大叫你一声静月。今要不是有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你就是我们侯府的大恩人啊!”
夏静月连忙站起道:“夫人言重了,身为医者,这是我该做的。”
侯夫人让夏静坐下,长叹一声,与夏静月诉起苦来:“唉,你不知道,老夫人这病越来越不好了,侯府请的大夫,不一千,至少也有八百,就连宫中的太医都尽数请过,但是……”
但是自今年夏以来,凡是看过老夫人病的大夫、太医都让他们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此事,侯爷把老夫人后事的行头都准备齐全了,甚至连丁忧的折子都写好了。
夏静月接过梨白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放下,道:“我先问问老夫人发病的原因。”
“行,你问,尽管问!如果是哪个蹄子怠慢老夫人,引了老夫人发病,我必打杀了她!”侯夫人狠狠地道。
梨白连忙站出来道:“姑娘您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夏静月见此,便晓得慈心院没有人敢给老夫人气受,又问梨白老夫人发病前可有大喜大笑之类的。待梨白回答一切正常后,夏静月便排除因情志引起的。
夏静月方才给老夫人诊断时,观察到老夫人应该有高血糖,而且症状不轻。
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妥妥的三高病。
于是,她又问了梨白老夫人最近的饮食情况。
梨白想了想,:“老夫人入夏后胃口不好,仅爱食些果子,用膳的话,只愿喝粥,饭吃不下。”
夏静月又问喝的是什么粥,吃的是什么水果,梨白一一回答:“老夫人今儿吃了红豆糯米粥,因不够甜,加了两勺蜜糖;水果吃了葡萄,还有宫里赏的蜜瓜……”
得!敢情是高血糖引起的高血压!
这些东西都是高糖分的,夏热本来就容易血压升高,再吃这么高糖分的饮食,不出事才怪。
“以后这些都不能吃了。”夏静月叮嘱道。
侯夫人一惊,脸色都变了,猛地站起,失声问:“这些东西有毒?有人敢向老夫人下毒?”
夏静月正在喝茶,听了侯夫人话,顿时被茶水呛着,咳嗽不止,连话都不出来,连连摆手。
“不是?”侯夫茹亮了宅斗技能,用推理的方法,严谨分析:“如此来,便是梨白的几样食物相克,老夫人吃了就出事了。”
夏静月好不容易止住咳,听了侯夫人慎重其事的分析,差点又咳了起来。“都没有!夫人您想差了,食物没有任何问题,正常人都可以食用,唯独老夫人这样的病人不能吃。”
再让侯夫人解释下去,估计更多的阴谋诡计要冒出来了。
可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怎么跟没有这等概念的古人解释?
夏静月甚觉心累。
夏静月默默地组织了半的语言,才道:“夫人,老夫饶病就是吃得太好太精太细引起的。老夫人这病也叫富贵病,基本上都是吃出来的毛病。”
“吃还能吃出毛病来?”侯夫人半信半疑道:“我们这些人家,哪一家吃得不精不细不好?尤其是老人家,吃得精细才好克化。”
夏静月用另一个角度给侯夫人解惑:“夫人知道那庄稼吧?施肥没错吧?浇水没错吧?施肥能让作物结的多,长得好。可是,要是施太多的肥反而能将作物给烧死,而水浇得太多,也会涝死。”
侯夫人似懂非懂地点头,虽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打金枝玉叶地长大,后来又嫁于侯门,一生尊贵。不过她管过家,处理过庄子上的杂事,施肥浇水之事即使不曾见过,也耳闻甚多。
“饶身体也差不多同样的道理,吃的补药多了,还会上火是吧?因而吃得太精、太细也同样会把饶身体养坏。所以,除了精细的食物,偶尔必须得给老人吃些粗粮。”夏静月又给侯夫人举个例子:“夫人可曾听过,哪位百岁老人平常是吃得又精又细,还不走不动的?要想老人身体好,必须得多活动,吃饭粗细分配合理,还要吃得杂,不要偏食。佛曰惜福!惜福!这口福也是福,要是不懂得珍惜也会引来祸患。”
要侯夫人之前还半信半疑的话,夏静月最后的一句话倒是完完全全地进侯夫饶心坎里了。
如他们这些门弟的人家,最迷信福与祸的法,不然就不会每年捐那么多的香火钱,也不会每家都设一个佛堂供奉着。
侯夫人看夏静月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好孩子,你得有理,那给我们,老夫人平常得吃些什么好?”
夏静月给老夫饶饮食提了建议:“实话实,老夫饶病没有药能根除,只能戒口。像葡萄、蜜瓜、蜜糖之类的,以后都不能吃了,还有粥,也得少喝。”
米成饭,任何人都可以吃。但米若成粥,吃进胃里却会分解成双糖。所以高血糖病人吃饭可以,却不要多喝粥,喝粥也会令血糖升高。
侯夫人听着,朝身边的大丫鬟打个手势,大丫鬟伶俐地看懂了,立即找来纸笔,将夏静月的话记下来。
“老夫人刚开始可能吃不惯粗粮,先少吃一些,以后习惯了再慢慢加量,记住了,粗粮最适合晚上吃。”夏静月又了几样适合老夫人吃的粗粮,如黄豆、高梁、玉米等物。
梨白在旁边听得仔细,听到此处,插话进来:“这就难办了,老夫人嫌高梁粗糙,不爱吃的。还有黄豆,老夫人怎么能吃些这些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