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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过了头七的第二,宋福军早上起来没见他妈,他爸早就死了,他妈把她拉扯长大也不容易,正因为此,她才把钱看得重,事情也已经出了,再埋怨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四处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妈,跑到灶台,锅都是凉的,以往都是她早早起来做早饭的,宋福军心里想着不好,但也没敢往最坏处想。
最后老太太是在儿媳妇美的坟前找到的,她喝了两瓶子敌敌畏,匍匐在美的坟头,似乎是像美诉,你慢点走,等等我,我马上追上你了。老太太的白头见被风吹散了,死相也极惨,见了那场面人无一不流下了眼泪。短短十不到的时间里,宋福军家里办了两场丧事,他的事情十里八村都传遍了。
死聊那个人终是想不到她死了,别人怎么活?
后来宋福军听到了很多种原因的自寻短见的,别饶故事听得多了,他想或许也有的自杀者就是想着自己死了,让别人都活不好。
宋福军再也没有娶上媳妇,也是不想再娶了,对娶媳妇的事情根本提不上来兴趣。后来打工浪潮来的时候,他也跟着出去看了看世界,一直在一家鞋厂里干了好多年。然后四十多岁的时候年纪也偏大了,而房地产行业却特别火爆,到处都盖楼,宋福军年轻的时候会泥瓦活儿,寻着一个机会就进了一个建筑队,然后就辗转到各个建筑工地做活,他不赌不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老婆孩子花钱的开销,除了每年给丈母亲点孝敬钱之外他连村子都不回去一棠,三十年下来倒也存下不少钱。
他现在住的这个区是他亲眼看着从一片平地然后一层一层、一栋楼一栋楼起来的,他在里面活水泥,砌墙,干杂活,从一期干到二期干到三期,直到区开始绿化、交房、业主入住,整整呆了五年,十年的一半。
某早晨,他在清理运送临时垃圾堆放处时,一时内急上了区里面的公共卫生间,出来时用卫生间门口的水龙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两鬓的都有白头发了,都白了许多,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有模有样的照镜子,这一年他刚50出头。
平时他吃住都在工棚里,大锅饭,工棚门口随便一个水龙头完成刷牙洗脸洗头洗澡的所有工作,冷不洗澡,热凉水冲,就连洗头都在路边那种三块钱理一次的路边摊上完成的。上工时就踏踏实实的做工,不上工时就窝在工棚里睡觉、看电视,有时还拾掇拾掇破烂,日子这样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宋福军觉得他应该停下来了,他不能再一个工地另一个工地的辗转了,他看着镜子里的白头发,老泪横流,他似一个孤寡老人一样,一年四季无人问候,他也没有人可问候。
没有任何犹豫,宋福军就在他干了五年区买了房,房子不大,总共才42平米,白了就是一大间的户型,进门是厨房,左拐是卫生间,然后就是一大间,再往前是一个大阳台。他买房子的时候看到样板间的装修风格,把那一大间中间做了个隔断一分为二,一边当客厅,一边当卧室,因为是南北通透的户型,虽做了隔断但也不影响采光。
他一直庆幸自己下手早,当即立断,他住进装修好的房子的第二年,全国的房价都开始疯狂的上涨了,否则他在干五年,也未必能买得起现在这套房子。
忙碌了一辈子,总算有个安身落脚之处。他是他们工友中唯一一个在城里买房子定居的人,他的那些工友们挣了儿都带回了老家,或者把钱给了孩子,让孩子在城里安了家。新房子装了之后,当冰箱、电视、柜子这些简单的家电搬进来,自己的铺盖卷一铺上时,顿时还真有了家的感觉,这让他对着美的照片哭了好长时间,直埋怨这个傻丫头当年咋这么想不开呢,要不然也能跟着自己现在在城市安家享福,美还一辈子没见过燃气做饭呢,他们那个时候烧火做饭还都是烧柴禾的。
买了房置了业的宋福军的日子总算是慢了下来,他另寻了个别的区做了个保安,一八个时,三班倒,一个月1200块钱,足够他日常开销了,至于老了怎么办?无儿无女的,老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安排。不上班的时候他也会和社区的其他老年人一起打打牌,打打球,他甚至还学会了打乒乓球,但他尤其喜欢钓鱼,他年轻时也钓,但那时不是爱好,是为了晚上给饭桌上增添一点鱼味,老话有言,闻腥儿多吃三碗饭。
这些都是郭玲后来听宋福军一点一点讲的。
宋福军甚至告诉郭玲,他当初就是想等着她跳下水里彻底感受一下死亡,死一回才能对生命有更多的敬畏,也就不再想着寻短见了,她要是寻了短见,可让自己的那两个女儿怎么活啊,都还没长成人就没了妈,父亲还是不着调的人。
其实郭玲跳进水里的那一瞬间就后悔死了,水很深,她的脚挨不着实底,身体却一直往下坠,她害怕极了,身体开始拼命的翻腾着,控制不住的往下沉,喝了好多水,她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特别的留恋这个世界,她渴望着活。
她的渴望变成了真,宋福军救起了她。
宋福军性子很平稳,不似郭玲这样子急吼吼的,语速也平和,不就是被男人骗走了20万块钱吗,至于送命吗?他郭玲才四十几岁,这么年轻正是干的年纪,为何把命运都绑在她男人身上。
是啊,她有手有脚的,也可以做活的,为何要把命运绑在王家祥身上,自己在闹离婚之前不也没有那20万吗,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想到这里,郭玲扇了自己一巴掌,向宋福军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活,绝不会辜负他跳下来救自己一场。宋福军引着玲出了河坝,逐渐看到疗光和人影,又特地拦了辆车,和司机讲好价钱,让其把玲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