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拉肚子了

对我而言，虽说时间的长河悠然流淌了几十年，无情的岁月洗尽了许多鲜艳的色彩，但是那一夜的情景我依然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它还是那样的色彩斑斓。我总是情不自禁的穿越时空隧道，重回那一夜，重温那场旧梦。

二姐和我在西屋门前分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关闭了房门，灯光从门缝中挤出来，与从西屋窗户溜达出来的光亮交融在一起。我在学校里养成了晚睡的习惯，此刻还没有困意，就站在院子中仰脸望天，那满天的繁星，似乎拥挤不堪。看似杂乱无章，又连成不同的形状。我猜测着哪是山羊座，哪是射手座。我觉得山羊座应该像一只山羊，射手座当然就是一个人拉弓射箭的模样了。可是，我的脖子都仰得发疼了，也未能从密匝的星空中分辨出山羊座和射手座。我深感天文知识的匮乏。就是到了现在，我对那些星座，也只知其名，却不知它们的方位和形状。

大概二姐看到西屋的灯亮着，料想我还没睡，将房门半开了，于黑暗中探出脑袋，瞅见我站在院子中，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让我回屋睡觉，看着我走进西屋，才重又关了房门。我也将房门关了，拉灭灯，躺在床上，刚一闭眼，巧儿便微笑着向我走来。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折转了身，往回走了，越走越远，越走越高，都走到云彩上边去了，无论我怎样喊她，她都不回头看我一眼。我又焦急又伤心，在后面追赶她，却总追不上。眼看着她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彩云之中了，一只小牛犊般大小的山羊斜刺里闪现在我面前。我不管它乐意不乐意，翻身骑在它的背上，双手抓住它的两只角，请求它快点跑，追上前面的巧儿。它听懂了我的话，四蹄腾空，箭一样地向前奔跑，风声在我的耳边呼啸。即便这样，我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巧儿被几个仙女接走了。

彩云四合，没有了去路。我望着巧儿隐去的地方，泪流满面。瞥见羊角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张弓，上面搭有一支箭，惊喜不已，抓起弓将箭射向遮蔽了巧儿的彩云。一道霞光从被箭穿透的彩云中直射下来。山羊顺着霞光穿过彩云，将我送到一个奇幻的仙境。我无心欣赏周边的奇异美景，只想快点找到巧儿。便在此时，一个仙女姐姐随同巧儿飘然来到我面前。巧儿手中拿着那支箭，满脸绯红，眉目含情。我喜极而泣，伸手去拉巧儿，却被仙女姐姐的长袖一拂，直坠下来，跌落在了细软的沙滩上。我看见巧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坐在水沙交汇处，用湿润的沙子雕成鸡蛋、小鸡和人。待要过去央求她教我如何才能用湿沙做出让她满意的鸡蛋小鸡和人，却被一阵绞疼搅碎了梦境。

我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肚子跑去厕所解手。果如二姐所言，我坏肚子了。从厕所里回来，我想将梦境连续起来，却做不到，因为我又不得不去了两趟厕所。此时，东方已经发白了。我听到院子中有动静，心想可能是母亲起来了。母亲若是知道了我拉稀了，还不定怎样心疼呢。在母亲眼里，我就是一块宝。我长这么大，母亲没舍得打我一下。

天光大亮了，家人都起来了，我还懒在床上。恍惚中，我嗅到饭菜的香气。又听到父母的交谈声。父亲要叫我起来。娘拦住不让。父亲就责怪娘太娇惯我了。小弟心里不平衡，冲娘发牢骚，要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二姐自告奋勇，来喊我起床。见我脸色不对，关切的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试探我的体温，忽然笑说道：“我想起来，敢情夜里起来几次的人是你呀！不听我的话，坏肚子了吧９肠胃好呢！”说着，走出去，对娘说：“治国拉肚子哩！”娘诧异地说：“好端端的咋会拉肚子啊，昨晚也没吃啥东西呀，难不成是吃凉黄瓜吃的了？我去看看去。”父亲跟在母亲身后说：“不挨啊，黄瓜削了皮，又放了醋，还有盐，治军吃得最多，咋一点事没有啊！”二姐说：“可能是吃葡萄吃的了，让他剥了皮吃，他偏不听，还说肠胃好呢！”娘说：“又是你，我说你俩在那儿干啥呢，他能跟你了，吃惯了！”我看不到二姐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二姐心里一定很难受，说不定还在埋怨娘太偏心了呢。

等父母和二姐来到床前，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我不是为了给懒床找理由装疼，而是真的疼。觉得慢一步就要屙在裤头里了，可真到了厕所，又屙不下来屎，肚里那点东西，早屙干净了。我在厕所蹲了好久，才捂着肚子走出厕所。父母和二姐站在西屋门口，见我出来，呼啦一下就把我围住了。父亲说：“去田医生那儿看看吧。”娘说：“他这个样子哪能走路呀，你去吧田医生叫来。”父亲为难地说：“又不是啥急病。再说了，大清早就叫人家来，不太合适吧。”娘说：“大清早咋啦，他半夜里还出诊呢！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父亲没再言语，去叫田医生。

娘叫我躺到床上，回头又数落二姐。二姐有气无处撒，就埋怨我不听她的话。娘说：“他病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还好意思埋怨他！”二姐说：“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把葡萄从他嘴里抠出来！你就知道偏心！”娘说：“我咋又偏心了，他不是病了嘛Ｃ了，你别在这儿烦我了！”二姐说：“看着我烦，你别生我呀，就光生他一个！”说完，转身出去了，到灶屋里给我烧蒜。等田医生来到，二姐也把蒜烧好了，坚持喂我吃。到了半晌午，又给我熬了米粥，一边嘲笑我，一边喂我米粥。我被二姐浓浓的亲情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