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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高中没有秋忙假期,小弟没有回来。梦月一见到我们一家三口下地收庄稼,便过来帮忙了。父亲和娘说什么也不叫梦月帮助我们收庄稼,硬是把她赶走了。晚上她爹老夏就来到了我家,言语之间多有不满。
父亲解释说:“不是看不起孩子,孩子是个好孩子,能过来说说帮忙的话,我和他娘就很知足了,很感激了,可也不能真让孩子帮着干活不是,孩子还小,十六七岁个人,哪干过重活啊,况且你家里还有几亩地哩,也得她帮衬着去干不是,要是你家的庄稼收完了,孩子过来帮着收庄稼,你请放心了,我和他娘绝不说二话。”
老夏说:“俺家里才有几亩地呀,总共还不到三亩地,就算她哥她嫂子不帮着干,我和她娘也干完了。话又说回来,她哥她嫂子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哪一年不帮我干活啊,你不都看见了,还夸他俩知道啥孝顺哩。俺家里的活,用不着她去干,你和嫂子就随了孩子的心,让她给你们干点活,她心里也好受了不是。这会儿坐在家里,眼巴巴的,饭也不好好的吃,可怜人哩。”
尽管这样,父亲和娘还是没有点头同意让梦月过来帮忙。老夏也没有办法,叹息一声走了,那背影,给人的感觉好无助,好凄凉,又好忧伤。我都觉得父亲和娘的心有点狠了。次日二姐和宋健就到了,同来的还有马强等五六个酗子,梦月再也没有帮俺家收庄稼的理由核借口了。
二姐等人没来之前,巧儿也不忍心我吃苦受累,有心过来帮我,怎奈母亲手脚不灵便了,不能下地干活了,弟弟宝珠倒是能下地干活了,可那几亩地的庄稼,她和弟弟还有爹爹去收获,却也找不到多少空闲的时间,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等到二姐和宋健他们来到之后,巧儿才能够真正的安下心来收割自家的庄稼,不过那天下午坐在河岸上歇息时,看着我脸上的汗渍,不无心疼的说:“看你,都晒黑了。”
我说:“我长就的黑,再晒又能黑到哪里去,倒是你,也不知道戴个帽子啥的,任由太阳晒,可真是要晒黑了。”巧儿笑说:“我自小就不怕晒,越晒越白,我是晒白脸。”
等到接着掰棒子时,我把马强拉过来帮巧儿掰棒子,她爹东方进因不想巧儿跟我有掺连,想她与我划清界限,阴沉着脸不让,说话很是难听。
巧儿让我不要理他,还说等干完活,要与我一起去洗澡。东方进翻着白眼,生气到地头蹲着吸烟去了。巧儿便得意洋洋的说:“他老了,管不了我的事儿了。”我笑道:“东方叔还是不真想管你。”忽而想到梦月,心想:“要是小弟在家,做梦月的坚强后盾,为她撑腰,大和娘也奈何不了他吧,要是那样的话,梦月该有多高兴啊,该有多幸福啊。”
起初,娘和父亲让马强去帮小兰的爹娘收庄稼,他们更需要他的帮助。马强的本意也是如此,却因不被原谅,遭到了断然拒绝,甚至谩骂,只得作罢。小兰至今音讯全无,估计已不在人世了。马强也将痛失小兰和小可怜的巨大悲伤深埋在心底,更加的少言寡语了,只知闷头干活,除了吃饭喝水之外,那张嘴几乎不怎么动用。自从小可怜不治身亡,他就跟父母断绝了来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侯月娥间或去看他一眼,给他带去一丝亲情的温暖。她如今已是一个小男孩的妈妈了,跟孩子的爷奶生活在一起,日夜为在外面打拼的丈夫马超祈祷。马超现如今拥有了一辆平板车,用来运送集装箱。他的理想是打造一支不少于十辆车的车队,并为这个理想努力奋斗着。
由于马强等人的全力帮助,我家那几亩地的棒子很快就掰完了。剥光棒皮子的棒子你压着我我挤着你,占据了大半拉大堤,铺成二十多米金黄色的丰收长卷,沐浴着金风秋阳,单等着晒干之后,用打棒子机打成棒子,然后出售。黄豆也都收割了,摊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半上午时用木棍挨着排使劲敲打两遍,然后用铁叉翻起来,使它重新蓬松了。到了午饭之后,再用木棍挨着排使劲敲打两遍,豆荚里便基本上没有黄豆了。随后用铁叉将豆秸挑起来,抖擞几遍,以免夹杂了黄豆,便把豆秸垛在灶屋的屋山南头,留作烧锅用。
地里除了等待砍倒的棒子秸和仍在汲取养分的麦茬红薯,再也没有旁的农作物了。以前经常看到的麦茬棉花,成了媳之物。人们之所以不愿种植棉花,除了嫌它麻烦这个原因之外,还有现在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全指望着它纺线织布做衣服鞋袜床单棉被了。再过个几十年,怕是想见到在老土布机上一梭子又一梭子织成的棉布单子都很困难了。
因地里没有了当紧的农活,宋健就想带着他找来的几个人回县城去。二姐便教训他说:“你带着他们走了,家里就剩下咱大咱娘和治国了,你看他仨哪一个是干活的人。别看那些棒子秸,砍起来比掰棒子还要累人。掰棒子还管站那儿,砍棒子秸却要弯着腰。我看这秋天里的农活,数砍棒子秸最累人了。你跟他们都走了,几亩地的棒子秸都扔给咱大咱娘和治国,你叫他们砍到猴年马月去呀。再说了,你着急着回去干啥去,我和宝宝都在这儿,家里还有啥挂着你的魂儿哩。要是搁在往年,哪里还用着你了,你想来帮忙还不叫你来哩,光那些巴结咱家的人就争抢着把活干完了。今年不是情况特殊吗,治国丢了官,咱大也被撸了,那些势利眼看咱家落难了,都不来帮忙了,咱大没有办法了,这才打电话叫你来。你来没一屁会儿,把棒子掰掰,豆子割割,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就想拿腿走人,你就不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说你不懂事吗。”
一席话说得宋健哑口无言,那些人本就跟宋健要好,对二姐也颇为尊重,平日里见了二姐总是嫂子长嫂子短的叫着,显得特别亲热。如今见二姐训斥宋健,便搁在傍边起哄笑话他。有人说:“叫你别慌着回去,把棒子秸砍砍再回去,你偏不听,挨吵了不是。”又说:“嫂子,以后他要是还不依着你的指挥棒转悠,夹着头请打了,俺们几个给你撑腰。”
就这样,宋健他们又在我家多停留了两天,把那些大地块里的棒子秸砍了,或垛在路边,或扔到沟坡上,将田地整理出来,等着犁地种麦。为了给他们每人都找到一把锛子,大和娘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好在这个时候人们都还正忙着掰棒子割豆子,一时还用不上锛子。还剩下不到一亩地的棒子秸没有砍倒了,宋健又起了回县城的心。这一次二姐没有拦他,并且还催他快点走。
临走之前,父亲带着马强等两三个人去地里出了一些红薯,娘在家也准备了一些豇豆绿豆芝麻黄豆等农产品,让他们带回去。他们说什么也不要,开着车走了。不过马强留了下来。他说呆在县城里的日子远没有在这儿干着农活舒心快活。还说这几天干活都干出瘾了,一不干活就浑身发懒手痒痒。次日一早就起床了,拿起锛子去砍剩下的棒子秸。我忙拿了一把锛子陪他去了。
那不到一亩地的棒子秸分为两处,一处位于大堤南面,一处位于大堤北面,斜照着相去不到五十米。大堤北面的那块地与巧儿家的地挨着,上次和她趁休息的时候在地头的河岸上坐了一会儿,随后我和马强帮她掰完了棒子,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还没有正经见到过她。不知怎么了,当我们路过那块地的时候,我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愿望,希望能看见她劳作的身姿。
我们先去砍了大堤南面的那点棒子秸。砍完后坐在大堤上吸烟时,马强注意到了我手心里的两个明晃晃的血泡,回到家里又跟我父母说了。娘心疼得不得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看,仿佛看看就能把血泡看消失了似的。父亲虽说没有娘表现得那么夸张,却也禁不住的叹息了一声。二姐嘲笑说:“敢情前两天你是出工不出力,净偷懒耍滑了。哎呦,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给我看孩子吧,我帮你去砍棒子秸。”言语中间充满了对我的疼爱。吃过早饭,马强又拿起锛子,想趁凉快把大堤北面的那点棒子秸也砍了。我还要与他一同去。二姐首先出言拦阻。娘和马强也说:“是呀,你手上的血泡看着都叫人心寒,就别去了。”见我不依,娘说:“要不今儿个就别砍了,歇两天,反正也不急。”可我总觉得今儿个巧儿一定会到那块地里去,一时间固执起来,拿着锛子头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