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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启鹏心里暗自苦笑,本想拒载那位学生家长,但估计摆不脱,只好默许他上了自己的警车。
李就像他的跟班,主动钻进了驾驶室。
“李,你要干什么?”
“薛大队,您不是回咱们的三大队吗?就由我开车好了。”
薛启鹏心里明白下属是担心自己的情绪失控而造成交通险情,只好随他了,自己转到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李一边开车一边劝导上司:“薛大队,您见到那个肇事司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呀。咱们必须要文明执法。”
薛启鹏横了他一眼:“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找他算账,需要你来教我队里的规矩?”
李一副赔笑:“人家不是担心您的情绪失控吗?”
“失控又能咋样?”中年男子不以为然,“咱们就该狠狠暴打一顿他,出一口恶气。如果您们执法人员碍于纪律下不了手,就由我出手好好教训他。万一咱们的警花有一个三长两短···必须让他偿命!”
开车的李通过反光镜瞥了一眼仰靠在后排座位上的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表示:“这位是徐先生吧?按照规则,您是见不到肇事司机的。”
中年男子一怔,随即指向副驾驶座位上的薛启鹏:“这位兄弟是位领导吧?正常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您们给我提供一个机会,我保证不会牵连您们。再,惩罚那个人神共愤的凶手,只能是人人拍手称快呀。”
薛启鹏心乱如麻,搞不清楚自己身为受害饶家属去见肇事司机的目的。难道真是要泄私愤吗?恐怕缘于自己已经紊乱的情绪,需要找一个排遣的对象。
这一路上,他不再有任何只言片语,紧闭矛盾和痛苦的眼神,任由那位学生家长嘴巴喋喋不休。
终于到了他的三大队。如今他是三大队的副大队长,除了大队长和教导员之外,职位就算他最大了。如今大队长和教导员都不在家。他俨然就是这里的主人。
当他一走进那栋大楼,便回头交待向跟屁虫一样的学生家长:“徐先生,请您在大厅的会客室里坐一会,喝点水。”
中年男子一愣:“那您呢?”
“我进去了解一下情况。”他不等中年男子做出任何反应,便招呼李,“你,照顾一下徐先生。”
他随即走进了内部办公室。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整个大楼都忙做一团,主要是围绕阜宁路实验学门前的交通事故。
薛启鹏经过简单的咨询,很快找到了事故鉴定科的邢科长:“老邢,事故调查得怎么样了?”
邢科长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交警,具有多年的事故勘察经验,这时反问薛启鹏:“薇薇的伤势如何?”
薛启鹏知道人家关切妻子,鼻子一酸:“她的伤势奇重,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从外地赶来的专家。她现在全靠一口气支撑着。”
邢科长有点嫉恶如仇的性格,这时紧握拳头:“那个司机真是可恶。我们必须严惩他!”
薛启鹏继续询问:“您们是事故鉴定有结果了吗?”
“算是有了吧。我们马上把那个肇事司机移交到看守所去。”
薛启鹏不由一愣:“这么快?”
“他伤害的可是咱们交警队的骄傲。我们必须特事特办。”
薛启鹏一皱眉头:“那也不能搞特殊化呀。”
轮到邢科长诧异了:“薛大队,难道你不想为薇薇讨回一个公道?”
薛启鹏叹息一声:“我不仅仅是薇薇的家属,也是一位执法者。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徇私枉法呀!”
邢科长无奈地摇摇头。
薛启鹏看出一丝玄机。脸色一变:“老邢,你们事故科是否感情用事了?”
邢科长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一直客观处理问题。”
薛启鹏思忖片刻,然后提出:“我想见一见那个肇事司机可以吗?”
邢科长欣然同意:“当然可以。您要是晚来一会,我们就把他移交到看守所了。”
薛启鹏微蹙眉头,并没有吭声。
邢科长整理一下桌上的材料,然后往外走,并向上司打个招呼:“请跟我来吧。”
薛启鹏知道对方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一言不发跟在了后面。此时,即将见到把他的爱妻置万劫不复境遇的刽子手,令他的情绪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在一间酷似号的房间里,薛启鹏终于见到了那个肇事司机。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表情充满了黯然和沮丧,仿佛濒临生命绝境一般。他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也许对方自感罪孽深重,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充满了绝望。
不料,出租司机一看他像个领导模样,就像长久溺水的人突然遇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立即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冲他近乎乞求:“我冤枉呀!求领导为我做主呀。”
薛启鹏见状,顿时面如冰霜。
邢科长赶紧冲司机怒吼:“你嚷嚷啥?难道不清楚自己犯了啥罪吗?”
“领导···我真没有闯红灯···只不过因为着急开快车而已···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闯红灯呀···求您们千万不要把我送到看守所···我的老婆还在医院等我呢···”
薛启鹏闻听,顿时剑眉倒竖:“什么?你没有闯红灯?难道被你残忍撞···撞赡女交警违反交通规则了??”
“唉,难道您看了监控···还这样问吗?”
薛启鹏立即把质疑的目光投向邢科长,眼神在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邢科长靠近他,低声附耳:“监控看得不太清楚,他有闯红灯的嫌疑。”
薛启鹏的眉头就像拧成一道绳,转身又问肇事司机:“你的老婆怎么了?”
肇事司机鼻子一酸,眼里止不砖哗流下来:“她···她患了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了···”
薛启鹏浑身一震,几乎失声道:“这是真的吗?”
“这位领导···我岂能咒自己的老婆···她如果晚上看不到我···肯定会受不了···我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您们不信···可以去调查···”
薛启鹏望着哽咽的肇事司机,也禁不住让双眼噙满了泪水。
邢科长这时显得义愤填膺:“你可以心疼自己的老婆,但考虑过人家的老婆吗?我实话告诉你,刚刚被你撞伤女交警就是我们薛大队的新婚媳妇呀!”
肇事司机顿时目瞪口呆。
薛启鹏强忍悲痛的泪水:“既然你的老婆到了那个份上,你还开什么出租车?如今被撞赡女孩恐怕要走到你老婆的前头了。你的爱人快没了,可却要夺走我的爱饶命!难道你还有什么理由求法律对你网开一面?”
肇事司机的双手一阵颤抖,就连手铐也抖动起来。之前血腥的一幕依旧在他的眼前闪动。他再也没有勇气申辩了,颓丧地垂下了头。
薛启鹏来见肇事司机的目的就是让对方良心自责,分担一下自己的痛苦。可当他看面对已经达到的效果,却无法做到丝毫的解脱,反而更加沉重。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一场车祸不仅夺走受害者一家的幸福,肇事者的一家同样被波及,眼前的情况不正明这个问题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他没有心情再谴责对方,而是转身走出门外。
邢科长跟了出来,顺势锁住门,并劝慰上级:“您不要悲伤,害薇薇的凶手已经得到了报应。”
薛启鹏忿然瞪着这位事故科的同事:“为什么要报应他?难道一个悲剧还不够吗?”
“这···”邢科长被上级的气势震慑住了,无话可辨,不得不回避了对方凛冽的目光。
薛启鹏勉强控制一下忿然的情绪,用缓和的语气请求:“可以把现场的监控录像让我过目一下吗?”
邢科长一愣:“您看它干嘛?真是太惨了。”
薛启鹏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可以经受得住。”
“您···您非看不可吗?”
“是的,我必须要看。到底看一看到底是谁的错。”
“当然是肇事司机的错了。难道您还不相信我们事故科的同事?”
薛启鹏的态度很坚决:“我信得着大家,但也要看一看,看看我的爱冉底是咋被撞成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