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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阿兄即便不是汉人,那也是她的阿兄!
“谁是你阿兄?刘曜?”羊五郎不由坐直了身子,“阿容,你看看清楚,你是羊氏嫡女,我们这一辈足足出了五个男丁才有了你这个女孩儿……”羊五郎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轻柔动听起来,似在谆谆善诱,“阿容,你是我们这一辈的妹妹,五兄不愿你误入歧途,甚至走上那条不属于你的绝路——”
“阿容,你是我羊氏嫡女,未来还会是大晋的皇后……阿容,你你好好想一想,刘曜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容,他不是你阿兄,我才是你的阿兄,我是你五兄,我们身上,都流淌着羊氏的血液啊……”
他这样话时,粉润的唇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一双眼里盛满了盈盈秋水。于是,那种独属于羊氏五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又回来了。甚至,他还坐直了身子,将自己身上素白的锦袍整理地十分平直,又将不心散掉的一缕发重新压回玉冠里去。
他将那个的纸卷还给阿容,又道:“阿容,你别急着否认。我是见过永明的字的,他这人,最擅狂草。”(刘曜,字永明)
那的纸卷上,正是阿兄最擅长的狂草龙飞凤舞,十分嚣张地跃然纸上。
“五兄既已经知道了,那又何必逼问阿容呢。更何况,”献容的目光十分奇异地落到那张焦尾琴上,“我与阿兄相处近十载,阿兄这人不过是刘渊养子,素来不得宠。好不容易有一床焦尾琴,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五兄,如今你既是这琴的主人,阿容倒是想要问一问你,这琴……五兄是怎么来的?”
她还不待羊五郎话,又道:“五兄既得了阿兄的琴,又直呼阿兄的字,想来五兄与阿兄是朋友了?若阿容料的果真不错,五兄,你又何必追问阿容呢?”
羊五郎不由皱起了眉。
这羊氏献容他观察了一路,一不爱出马车,二不爱话,看着也傻傻呆呆,竟如此难缠。
转念一想,也对。刘永明那厮素来狡诈如狐,阿容既称他为兄长,必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便不再什么了。掀了帘子,想了想,硬梆梆地扔下一句,“明日未时,有人在濮阳王府中等你,见与不见,都随你。”
罢,他便在一片少女的疾呼声跳下马车,扬长而去了。
围着车队的众人早已经被驱散开来,领头的人瞅准一个空档,驾着马车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身后,还隐隐约约有人在高呼着“君子如玉,如切如琢,如琢如磨!五郎五郎,见之如狂!五郎……”
渐渐地,那声音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马车后。
阿南瞅准一个空档上了马车,见献容一身狼狈,也不多话,只是静悄悄地替她整理起衣物来。
献容不由上上下下地瞧她。因怕留着那纸卷惹事,她在羊五郎下了马车之后已悄悄地毁去了。
但心里却有了几分疑惑。
阿兄在信中阿南他的人,但她自见到阿南以来,从未见阿南表现出任何的亲近之意。
她决心试一试阿南。于是,便假装同阿南自己累了,要歇一歇,阿南替她盖好了被子,便坐在一旁假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眼瞧着阿南快要睡着了,她眯着眼睛不由低呼一声:“永明!”
从眼角的余光里,她瞧着阿南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那动作太快,几乎让献容以为那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她坐直了身子,“阿南,明日未时,我要去见一个人,你知道那是谁吗?”
阿南的目光里有几分呆滞,就像是在睡梦里被吵醒一样:“女郎要去见谁?”
这姑子,果真有几分狡诈!若不是献容一直在悄悄地注意她,不定早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我要去见我阿兄。”
献容着,仍偷偷地打量着阿南,果不其然,阿南的手指又不安地收缩了一下。她看着献容,扯出一个再虚伪不过的笑:“女郎是五郎君吗?白日里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她面上仍在强撑着:“女郎,阿南以为,这位五郎君虽是您的兄长,却也是三房的人,您也是知道的,咱们长房素来与三房不合,便是使来宣旨那日,三老夫人也撺掇着其他房的人与您的祖父闹了矛盾,女郎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果真。
献容笑起来。
“谁告诉你长房与三房不合?你一个婢女,竟然敢议论起主家是非来了,阿南,你好大的胆子。”
她虽然笑着,但目光却冷得像冰一样。
阿南也笑了起来,“女郎,羊氏献容还真是一个好使的身份呢……不过,青玉,你的胆子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你这人也比我想象中更要有趣一些。”
献容不再笑了。她死死地瞪着阿南,“谁告诉你我叫青玉?”
青玉,是阿兄给她取的名字。她用了近十年,直到有一日阿兄告诉她,她是羊氏嫡女,羊氏族人在找她,她这才换回自己本来的名字。但,如果可以有选择,她宁可做阿兄的青玉,也不要这所谓的世家大族的嫡女身份——
难道,这阿南,当真是阿兄派来的人?
这时,她也不再计较阿南的无礼了。她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阿南:“当真是阿兄派你来的?当真是阿兄?”
她不由紧紧地握住了阿南的手:“阿兄素有眼疾,每日都要吃药,他如今好不好?”
阿南抽出了手,将头垂下去一点点,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勾勒出一个笑容:“女郎,慎言!再,他好不好,待你明日见了他,不就知道了吗?”
她果真知道,她果真是阿兄派来的!
献容便住了嘴。但内心深处那无法压抑的狂喜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献容看看阿南,又望望羊五郎遗落在马车里的那床焦尾琴,忍不住拉了拉阿南的手,在收到阿南的一个白眼后,内心的那种喜悦仍无法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