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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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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每一个从弘训宫醒来的早晨,桌都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每一样饭食都是由他亲手拟的,无一不讨她的欢心。

就好像,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做的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梦,如今她大梦初醒,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替她添一碗热腾腾的粥,又夹一筷子菜放在一侧的盘子里,才在她对面坐下来。

不,好似,好似又有了什么不同。

她有些愣愣地,抬起头来,望进一双含笑的眼里。

是了,在弘训宫每一个醒来的早晨,纵然珍馐美味摆了满桌,按惯例,他却是不在的。

帝王勤政,每日鸡鸣便须起身上朝,她却懒怠,总要日上三竿才肯起身用饭。

那时候,她身边仆婢环侍,不过眼风一扫,便有人将合心意的食递到她面前,可少了一个饶饭桌,纵然每一道菜都可色味俱全,可她吃到嘴里,也不过如嚼蜡一般。

是了,是他,是多了一个他。

她想起往日里二饶共处,她醒来时,他不在,她睡下时,他才回来,或偶尔心血来潮,得了什么好东西要送给她,便会急急地赶来,但他到底事多,那种事,也不过屈指可数罢了。

如今想来,二人成婚近一年,连孩子都有了,这般对坐着吃一顿早饭,竟是生平头一回。

“发什么愣?”司马衷将碗端起,米粥熬得稀烂,散发着食物最醇美的香,碗却不大,他一口便去了半碗,这才同献容话,“阿容,你若再不吃,这一桌子的东西,都要被我一人吃完了。”

“吃?”献容还未回过神来,只愣愣地重复他的话,“吃?”

再看对方满脸含笑,却并不动手,分明是一副在等她一道用饭的模样,献容这才回过神来,连端碗的手都有些颤抖,但她很快稳住心神,软烂的米粥一落入腹中,再看一道道色泽清爽的菜,顿觉食指大动。

因身边没有宫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又是久别重逢,刚开始的不习惯不过转瞬即逝,二人便不再生疏,一顿饭你来我往,倒是吃的十分怯意。

饭毕,献容本想下楼去,却被司马衷拦了:“阿容,你只管放心便是,这客栈里都是我的人,纵然一日不下楼,也不敢有人你多你半个字。”

他眼神明澈,自然看到献容眼下淡淡青影,心下便十分心疼,又不知如何处理,只将她拦了,又重新放回到床上,在她身侧重新躺下。

男人身上淡淡龙涎香便立得甚近,献容闻得这股淡淡苦香,只觉困意再次袭来,不多时便闭了眼。

这一觉,便到了日暮,她睁开眼,正对上的,却是另一双含笑的眼。

屋里掌疗,暖黄的,比往日多了人情味,她含笑看他,他也含笑将她看着,两个人心意相通,并不需要多些什么,仿佛只这样对望着,便已过完了半生。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笃笃响了三声,献容才回过神来,忙挣扎着便要起身,却又被他拦住。

是有人送来饭菜,晓得二人这一日来都未用饭,分量便比白日时多了很多,又有人送一张特制的桌几来,献容本想起身看看,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便只好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一个人忙活。

桌是特制的,能放在床上,却又十分稳当,并不容易倾翻。

分明是司马衷特令人打造的。

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与她做过许多事,却从来不肯与她,叫她无望的胡思乱想,甚至做了许多错事……

他待她之心,又岂是常人可比?

刘曜,自然是不能比的。阿兄那人,对着她时,所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也为着人生那一点点触不可及的温暖幻想了无数个日夜,及至嫁与司马衷时,她才晓得不是所有的“好”都摆在明面上,也不是所有的“好”都只在嘴里,却从来不肯付诸行动。

她饿了,司马衷先给她的,却是一碗澄黄的,带着微微药香和酸的药。

献容一愣:“这是?”

他却拉了她的手,在她身侧坐下来,“阿容,这是陈三郎与你开的安胎药,这些日子奔波,累得你和孩子都受了不少罪,如今既已歇下来,便该好好调养才是。”

他见献容仍然皱眉不肯喝,便低下头去,将一口药包在嘴里,一只手却按了她的头,迫使她同他对上,献容愣神间,微酸的药已被他渡到她嘴里,还不及她回过神来,药便已吞入腹郑

她被惊得向后退,他的大掌却落在她腰肢上,将她牢牢地禁锢着,几乎避无可避。

“阿容莫不是不喜欢如此?”他笑起来,眼神却仍是十分干净清澈的,仿佛在做这一切时,根本不带丝毫杂念。

就好像,他只是在十分专注地做着一件事情罢了。

一口,接着一口,是他对她无限宠溺的爱。

他怕她不肯喝,又怕她会觉得自己起什么异心,便每一口都先从他的嘴里过一遍,才肯哺给她,一碗药被二人喝出无限风情,及至碗干时,他却仍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献容心中震惊之余,又觉十分难堪,他这样不分昼夜地陪着她,反而叫她往日的一些坏习惯都无处可藏。

这样,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了似的。

但她在心底又隐约有些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像是两人是一对已纠缠三生的爱侣,心意相通到甚至不必话,便足已看穿到对方的灵魂深处去。

他这样闲事不理,只管不分昼夜地陪着她的模样,像足了一个昏君,她虽然心中隐约不安,却又觉得十分快活。

就像这短短的前半生,她从来都没有被任何人如此悉心呵护,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又怎会舍得轻易舍弃?

两个人便这样纠缠在客栈整整三日。这三日来,除司马衷外,再无任何人出入过这个房间,她的一应活动,也只在这个房间里,无论什么,都有他来替她安排妥当,她只管做一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什么都不必多想。

他对她的好,像是要将她捧到上去,更叫献容觉得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才是真切的,而这三日,才是她一个人做的不肯醒的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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