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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浓稠似墨。
雨声密集如羯鼓,一声声敲在人心头。
这样的夜人们都在屋子里躲雨,除了有急事非出门不可的人,这种气,是没人肯到外面去的。
卫宜宁静静守在朱太夫人身边,老太太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可她却不放心,执意留在这边。
室内昏昏然,风声夹着雨声,页着窗棂。卫宜宁坐在那里,静得如同雕塑。
“五姑娘,”如意悄悄叫她到外间来,道:“里头暗,咱们在外间边话边做活儿也是一样的。”
如意手里拿着针线,是一幅鞋面,上头绣着五彩云头,鲜灵灵地惹人爱。
朱太夫人从不穿外人做的衣服鞋袜,就是每年过寿有不少人送,她也从不上身,压个一年半载的都赏人了。
卫宜宁正在给老太太缝制过寿要穿的衣裳,虽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可也得紧着做了。
光绣花就得两三个人不落手地忙上二十几,她和如意算是快的,两个人能顶三个人,但也要日夜的忙。
“我把灯再拨亮些,”如意含笑道:“姑娘也不用太着急,可别累坏了眼睛。”
“这时候有活可做比什么都强,”卫宜宁低头浅笑:“不然靠什么打发时间?”
夜雨敲窗,便是睡也睡不踏实的。
卫宜宁手里的绣绷上已经有了半幅流云蝙蝠的团花,绣活精细,一针一线丝毫都不马虎。
卫宜宁就是有这份耐性,在她这里几乎看不到不耐烦是什么样子。
如意自认耐性不错,也还是跟卫宜宁比不了。
“今韦家下帖子请姑娘去做客,姑娘怎么不去呢?”如意问:“白去逛逛也没什么,这么长,消遣消遣也好。”
“论理该去走走,看看义母去,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卫宜宁答道:“府里头闹得沸反盈,我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吧N况祖母这些身体不好,我便是出去了心里也总是惦记。”
“后晌姑奶奶回去了,听是老爷开口叫她回去的,”如意压低声音对卫宜宁:“看来老爷是不准备叫外人过问这件事了。”
如意并不爱主子们的闲话,只是和卫宜宁例外,知道她是最稳重的,不会走露半个字。
本来姑奶奶就是大姐请来的,老爷本意也是不让外人插手。
卫宜宁轻轻地应了一声,道:“不管他们怎么闹,咱们两个只守好祖母就够了。”
如意听零头:“可是呢!那边的事咱们左右也插不进手去,干脆就离得远一些。”
大家族谁家没出过丑事?这种“私了”的勾当家家都曾上演。
左不过是伪装成病死或意外,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破。
若是把京城里的这些隐私秘事编辑成书,只怕比《宏文大典》还要厚。
只是卫家这回是主母偷人,和一般人家妾、丫鬟比起来更耸人听闻罢了。
但最终的处理也不过是大同异,换汤不换药。
卫宗镛再怎样也不可能容下包氏,私通下人,还有六姐一条人命,哪能落得干净?
“这府里的要变了吗?”如意有些忐忑地:“只求雨点别落到老太太身上。”
她管不了别饶死活,只想着朱太夫人能够平安。
“放心,祖母不会有事的。”卫宜宁一丝不苟的绣花,语气沉稳令人心安。
如意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她总是莫名觉得卫宜宁值得信任。
明明她还不如自己年纪大,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特别安全。
雨势不见稍歇,到处都湿冷冷寒凄凄的。
二管家卫升带着几个仆人穿过密密的雨幕来到软禁包氏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只提了一只灯笼,为的是不引人注目。
该的事先已经都详细的嘱咐过了,到了这里卫升只是比了两个手势,跟随他的人便会意,将手里的灯笼吹灭,悄悄走进了院里。
负责看守的人在他们到来之后,都悄悄的退出了院子。
有些事情,不知情才安全,所以他们走的很快,并且头也不回。
雨似乎下得更急了,急切而嘈杂,像是要织成一张大网,把一切都网进去。
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夹着湿气的冷风。
尽管有屏风遮挡,屋子里的蜡烛还是被风吹动,摇摆了几下,却没有灭掉。
烛光映照下能看到床帐低垂,绛绡纱帐里头有个朦胧的人影躺在床上背对着外头。
曾几何时,这里是他们绝不可能到的地方。
里头的那个人让他们又怕又敬,在她身边连喘气都要心翼翼。
而如今,他们却成了结束她生命的人,这种反转令人心底最隐秘的念头变得活泛起来,颠覆了原有的认知。
然而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一动也不动。
进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沉默。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了领头的二管家。
“夫人,老爷叫的们伺候你上路!”卫升走到近前声道。
床上的人似乎抖了一下,像是怕冷打了个激灵。
她慢慢地坐起来并转过身。
卫升此时也已经揭开了帐子,看到里面的人不禁愣住了。
尽管她身上穿的是包氏的衣裳但却不是包氏,那是一张比包氏年轻很多的脸,带着惶恐不安的神色。
“春草?!”卫升失声叫道:“怎么会是你?!夫人呢?!”
春草是大姐卫宜宓的贴身丫鬟,如果细一想她的身材和包氏的确有几分相似。
“夫人呢?!”卫升预感到大事不妙,忍不住粗暴的呵斥春草。
“我,我不知道。”春草狠命的摇着头:“是大姐让我假扮夫人躺在这里的!已经一整了。”
“这下糟了!”卫升忍不左背发凉:“快!赶紧四处找找!”
跟随的人慌忙四散,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卫升明知这样根本于事无补,包氏一定早就溜出府去了。
“没有啊,二管家!”随从们寻了一圈,没有找到。
卫升攒紧眉头,呐呐地骂了句娘。
“带上这个丫头,去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