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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时过半,从苦酒里到田亩的那条道上人流如梭,农户们推着板车,结伴而校
“老丈,老丈。那件事……您听了嘛?”左邻的年轻人四下一看,凑过头来声呼唤着队伍里最年长的老人。
老人脸上泛起一阵苦涩,低着头声应答:“莫听,莫传,莫议论。想我年岁尚轻时,曾在咸阳听过贤者论道,有句话我记了一辈子,他流丸止于瓯臾(yu),流言止于智者。”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人尽皆知的事,您不愿便不,我问旁人去!”年轻人负气一声,嘟嘟囔囔走远。
看着年轻人推车远去的背影,老人重重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为何就没人愿意想想,若是里吏这般人物也是恶人,这闾垣之内,哪还有我等黔首的依仗?”
……
因为帮穗儿改镰,又给监门厉送信,李恪三冉达田亩的时间多少比其他乡里要晚一些。
这会儿李恪推着板车行走阡上,板车上坐着穗儿,身后则是一人负责两辆板车的旦。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扎堆聊的人,可三个子却如同话题杀手,走到哪里,哪里便瞬间变得安静。每个人都在看他们,眼睛里透露出某种瘆人且饱含深意的目光。
李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停下车,把旦和穗儿叫到一起。
“你们,乡里们今日是否有些怪异?”
“不过是群乱嚼舌根的庸人,翁清者自清,我等不理他们!”旦冷哼一声,昂首与四周对望,所过之处神鬼辟易。
“他们乱嚼什么舌根了……”
旦很是傲娇地把头一摆:“我不愿!”
不就不呗……
李恪翻了翻白眼,转头示意穗儿来。这子年纪虽,整日里走街串巷,包打听的水准堪比古龙笔下兵器谱,琅琊阁中梅长苏,少有他不知道的。
这一次,穗儿同样没让李恪失望。
“昨日我去旦公子家讨肉糜,回屋时经过同伍的高老丈家,顺便进去讨些蘸酱,在他处,我听见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
穗儿探寻似看俩一眼,见旦并不阻止,便凑过脑袋,声道:“有人,里吏看上了大兄的神镰,处心积虑,意欲占为己有!”
“噫!”李恪张大嘴巴,“无稽之谈也有人信?”
“我自然知道里吏与旦公子为人,更别旦公子当时都将神镰予我了,只是家伙事不合手,这才没有带在身上。”穗儿赶忙解释,“但这个流言里中都传遍了,信的人可多啦!”
居然是关于里吏妨的流言,怪不得旦能气成这样……
李恪皱了皱眉头,问:“知道这流言是何人编造的吗?”
“无处追寻。”旦插嘴道,“那恶言就像一道雷打下来的,突然就变得人尽皆知,根本就寻不出源头。”
穗儿接着:“昨夜里中议论不休,都在猜测,旦公子为何要来大兄的地里帮活。”
“自然是怕我纳不上租,被罚为隶呗!”
“但大兄有神镰啊!神镰殊异人让见,不过三十亩禾粟,你哪里需要旦公子帮手。更何况……”了一半,穗儿突然住口,眼睛在李阃旦之间飘来飘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理由,一并出来,藏着掖着作甚?”
“污人清白的话穗儿不好,还是我自己来。”旦冷哼一声,“那些嚼舌根的认定我的行径不同以往,必是别有所求!也就是,翁早知你得了神镰青睐,这才遣我过来帮活。”
“这怕不是疯了吧?”李恪觉得大开眼界。
因为严氏往年向来不许儿子“近农桑庖厨事”的关系,李恪并不知道除开雇佣,秦人其实很少会去别人家的田里帮活。
尤其在自家劳力不足备的情况下,更不会免费跑去别家帮忙。这一点与两家关系是否亲近无关,即便是姻亲兄弟也不见例外。
因为民以食为!
秦时农业生产力低下,多一分收成便代表着转年家中能少挨一饿,相比之下,美德却不能用来当饭吃,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的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旦昨日来帮李恪,郑仑不过随口煽点几句,乡里们就信以为真,差点给李恪安上个“诓骗良善”的名头,得亏后来烈山镰出世,让郑仑编造的谎言不攻自破,李恪才算度过了危机。
可也正因为烈山镰的出世,旦来襄助李恪的事情就多了另一种解释。
两家历来亲近,里吏妨又以侠义自居,或许做不出强夺之事,但眼热什么就不好了。
而且世人皆神物有灵,恃强不见得有用,事关重大,与其冒险,他不如叫自家长子去李恪家帮活,借此来博得神镰的好福
这基本就是流言的主干。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听着穗儿娓娓道来,也听得李恪哭笑不得。
“那编流言的裙是心思缜密,提前就把所有疑虑都给堵上,难怪乡里们会上当……可他怎么就不想想,神镰毕竟是我请下的,旦便是做得再好,想要田齐代姜也不容易吧?”
“大兄的,里吏……那编造之人也想到了。里吏昨夜在家烹狗摆案,有人看见了,供桌正位上摆着神镰,一家人恭顺下拜,摆明了打算诱之以利。”
李爿狠地瞪俩一眼,瞪得他恨不得寻个地缝就钻:“你家居然……”
“我与翁媪都了,烈山镰是你从古籍中寻来的作法,又是展叔亲手做的,与鬼神无关。但翁媪非神物是借你之手下凡,务必虔诚……”
李恪彻底没话了。
秦人笃信鬼神,而且相信神物有灵,秉持的还是人性,各种祭拜、祷告还有驱鬼的法子都与后世不同,充满了喜福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随着神镰的影响与日俱增,竟有人能借着鬼神之,把污言秽语编排到旦和他的家人身上。
这可是极严重的指控,因为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关于神镰的传不消散,里吏妨身上的污点就洗不干净,简直是百口莫辩。
作为近日“苦酒里大事件”中最无辜的当事人,李恪心里很清楚,这次流言明显就是田典一方对郑家那件事发起的反击。
可气的事,也不知田典那头按了什么心思,编个故事居然又把李恪稍带上了。
李恪心底愤愤不平。
在他看来,里典和田典哪边都不是好东西,相互争斗的时候非把他一个的黔首夹在中间拉拽!难道他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
他准备咬人了!
“本想着息事宁人,你们却非把主意打到旦身上……”李恪低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你们做得,就别怪我给你们捣乱,毕竟,子曰,礼尚往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