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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抵达的修士在虹桥瀑布周围养精蓄锐,好位置早已被他们占去,并划分出一块块地盘。
像瀑布所在的山峰,楼船等各种外观的大型飞行法器、华丽精致的宫殿、带庭院的竹楼、飞檐上雕着异兽的凉亭、占地颇广的宅院错落有致地分布,往来的修士、灵兽基本是大门派或大家族出身。
裴如昔看到憾山宗、音谷的旗帜在山巅迎风飘扬,雨州府秦氏宗族、平州府邵氏宗族都到了。洪元吉不知道会不会来,青川派、河下宫似乎还没有来。
别的门派、家族、散修闹嚷嚷地聚集在隔壁的几座山峰,互相走动拉交情的、寻衅滋事打架的、无聊得客串书先生讲奇人异事的、摆摊叫卖赚钱的、吃吃喝喝的……仿佛一座镇,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一座山的山顶是平地,挂着珍宝楼招牌的店铺在营业,客人进进出出,生意明显比落霞城的店铺兴隆。珍馐美馔楼开在珍宝楼的右侧,门口摆着两口正在煮食物的大鼎,香味诱人垂涎,食客如云。珍宝楼左侧是法器铺,一位虎背熊腰的筑基期炼器师站在炉子前,举起大锤敲打一块黑沉沉的陨铁。
“祖宗,我们在哪里降落?”开船的裴之离问。
“那里有空地。”裴如昔指着平顶山。
奔着龙门秘境来虹桥瀑布的筑基修士遍地皆是,裴如昔一行十二人安全地降落地面,丝毫不引人注意。
但裴如昔尚未筑基就有击杀筑基修士的战绩,十岁筑基后一举掀翻本族老祖宗,狂傲骄横的名声早已传遍落霞山脉。
一位来自雨州府的散修看到她,对同伴:“你看,裴如昔来了。”
同伴:“裴如昔是谁?”
散修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地反问:“你竟然孤陋寡闻到不认识裴如昔?”
同伴先是一怔,随后恍然:“我想起了,她是那位大逆不道的才!”
裴如昔击败宠爱她的老祖宗,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散修的同伴敬爱长辈,觉得裴氏老祖宗摊上裴如昔这等不肖的后辈,实属倒霉。
散修责怪道:“不了解内情不要乱,裴如昔的品行其实可以。”
他跟同伴普及裴如昔做的两件事:其一是相助城主府击杀冰火人首蟹,为受到威胁的凡人们除害;其二是以自己做饵,引走化作人形混上岸的海蛇,免于无辜民众被海蛇伤害。
同伴不以为然地道:“海蛇上岸的目的难道不是裴如昔?”
两人在裴如昔的品行上有不同看法,都想服对方,遂争辩起来。由于两人固执己见,争辩进行不下去,散修看向旁观的路人:“你来,裴如昔是否是正道修士?”
散修的同伴也看着路人,:“裴如昔的行事与魔修无异!她若是走正道,岂会害了自家老祖宗?”
路人打扮得像个斗鸡走犬的凡间公子哥,卷曲的黑发松松垮垮地用粉色丝巾绑住,个子不高,纤腰不堪一握。他长相纯真,脸蛋丰满讨喜,看似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修为却在筑基中期。
面对散修二人,路人愤愤:“裴如昔特别坏!我在家里睡觉,她趁我不备,偷走了我的辛辛苦苦攒的财产,我去找她讨公道,她把我打成重伤,还杀了我的手下!”
散修惊讶:“你没骗我们吧?”
路人撸起袖子,给他看手臂上的疤痕:“你瞧,裴如昔。”
散修的同伴同情路人:“你可真惨。”
她嗅到路人身上的淡淡海腥味,想问他是不是从海边来,散修忽然道:“河下宫修士终于来了,带他们来的是博彦真人。”
与裴如昔有过一面之缘的金丹真人齐博彦坐在鹅上,衣着朴素,戴着头巾,像是随时能下厨做菜。真人身后飞着三十二只灰雁,它们品种一致,体型相仿,整齐地排列成品字形,一共载了四百五十位河下宫修士。
齐博彦修为太高,不能进秘境。四百五十位修士有四百位要进秘境,剩下五十位是来见世面、开眼界的。
被无数人注目,齐博彦睁开眼睛随意看了看,见到地上的裴如昔,点了一下头。
裴如昔回礼。
林文珊等修士这才意识到齐博彦在和裴如昔打招呼,连忙向齐博彦见礼。只是齐博彦不在乎表现平庸的他们,没等他们完成见礼,便看向腰细脸嫩的公子哥。
他的实力不弱于河下宫优秀弟子。
少数河下宫修士注意到齐博彦看了两个人,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裴如昔二人。
公子哥拘谨地顺了顺头发,向散修二人介绍道:“我叫海盼月,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你们俩呢?”
海盼月?
完全没有一点印象的名。
一个容长脸的河下宫修士问同门们:“有没有人认识他?”
众人齐齐摇头。
在落霞城当过伙计,还给裴如昔上过材俊俏修士:“他大概是海外来的,从雨州府港口上岸,在当地的店铺买了衣服鞋袜。身边跟着筑基期灵兽的姑娘是裴如昔,许韶公子在台上弹琴,她在台下吃师尊做的糕点。”
裴如昔?
众人了然。
容长脸修士叹道:“我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乔装孩,没想到她真的是孩。”
俊俏修士不怀好意地怂恿他:“师兄,你素来好战,不如下去找她切磋?”
容长脸修士大摇其头:“不切磋。我赢了她等于欺负孩,输给她不仅丢我自个儿的脸,也丢门派的脸。”
俊俏修士笑道:“莫要看她年纪就轻视她,败在她手里的筑基修士至少有五位。你击败她,没有人会指责你欺负孩子;你被击败,也算不得丢脸,毕竟她是才。”
容长脸修士动了心,奈何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矜持地道:“你想切磋,你去。我有点累,更想休息一番,以便做好进秘境的准备。”
对啊,进秘境比切磋重要。
俊俏修士等人不再关注裴如昔和海盼月。
鹅率先收拢翅膀落下,灰雁一对接一对地着陆。
人们议论着关于河下宫的传闻,分享对河下宫修士的羡慕之情,继续做原来做的事。
修士也是人,挣不脱七情六欲编织的大网。裴向荣和林文珊爱美色,裴金盛和裴之离想晋升筑基期,齐博彦喜欢下厨,裴如昔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假,孟长青盼着名传八方。
可惜扬名没有孟长青期待的那么容易,他的相貌担得起中上评价,修为实力在同龄人中固然称得上优秀,能成为憾山宗弟子,却达不到拔尖的标准。大部分憾山宗修士认识他,晓得他是谁,他离开憾山宗,不认识他的大有人在。
什么时候才能出名呢?
孟长青很想搞一件大事,正寻思着,有人传音指点他:“裴如昔筑基以来未尝一败,你击败她,所有知道她的人必将认识你。”
传音的是女子,陌生神秘,善恶不明。
或许是巧合,裴如昔同样听到源于陌生男饶传音:“裴姐,你有一块不完整的龙门秘境藏宝图,我也有一块。”
正在临时营地外布置预警禁制和防御阵法的裴如昔停下来,心里默念三遍“龙门秘境藏宝图”,想到前世的诈骗常用套路。
她遇到诈骗犯了?
裴如昔展开神识寻找传音的来源,传音回复道:“我没有藏宝图,你找错人了。”
传音是一个奇妙有趣的法术,有点像打电话,收到电话的人能照着来电号码把电话拨回去,收到传音的修士也能传回去。而且,打电话有虚拟号码,传音也能伪装。
不出裴如昔的预料,她感知到传音来自附近的一棵松树,可松树是普通松树,松树周围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可疑动物。
传音的陌生人不敢见她,心谨慎地制造了虚假的传音位置,免于被她揪出真身。这加深了裴如昔的怀疑,,揪出他的念头更坚定了。
裴如昔没有根据假位置算出真位置的本事,悄然施展真水眼。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水蒸气,神通反馈的信息多且杂,找出传音者的难度不,她有点想放弃了。
不过,沉默多时的陌生人发来传音:“你和余娴斩杀了盘踞在雨州府郊外的冰火人首蟹,一个凡人托城主府修士把传家宝送给你作为答谢,那张被凡人视作传家宝的黄纸便是一块藏宝图。藏宝图共有四块,你我各一块,凑齐另外两块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藏宝图。”
非要拿藏宝图搞诈骗是吧?裴如昔赶走侥幸心理,开始用排除法找他,道:“你打算怎么做?”
陌生人:“我一个人恐怕凑不齐四块藏宝图,你肯答应凡人斩杀冰火人首蟹,又有舍身引走海蛇的大义,找你合作比找别人稳妥。”
裴如昔:“然后呢?”
陌生人:“我能知道你有藏宝图,别人未必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抢在别人下手前下手。为了表示诚意,我把第三块藏宝图的下落告诉你——”
裴如昔打断他:“抱歉,我认为表示诚意的正确方式是我们见一面。”
陌生人大惊:“什么?”
传音被他掐断了,可是裴如昔一点也不慌。
传音的最大距离取决于实力,这是很难造假的。她以自己的实力作参考,对极限传音距离内的七百多位修士进行暗中观察,选出可疑程度较高的一批人接着观察,最终锁定最可疑的一位筑基修士。
“嗖!”
裴如昔的衣袖中飞出一道黑色遁光,它猛地冲上高空,如同流星坠落,重重地砸向位于临时营地以南七里的宅院。
“轰隆——”
黑光撞击宅院的防御禁制。
“喀嚓——”
防御禁制破碎,黑光也破碎了。
破碎的黑光中冒出一条水色龙,它的长度与手掌差不多,闪电般迅速地闯进宅院,见到宅院里神情慌慌张张的中年人。
“去死吧!”中年人祭出一道三阶剑符。
对比李瑶画的剑符,这道剑符的威力较一般。
水龙用凌波步避开攻击,张牙舞爪地扑向中年人,直到擒住他,把他押送至裴如昔面前。
中年人有一个炼气九层的女徒弟和一个筑基中期的朋友,他被水龙缠左,他徒弟急忙忙地去找他朋友。他来到临时营地见裴如昔,他徒弟、朋友也来了。
朋友脾气暴躁,放火烧临时营地,被防御阵法拦住。
裴如昔亲自出手,把中年饶朋友困在泡泡里,中年饶徒弟也抓住了。审讯是她不擅长的技能,她将中年人、他徒弟、他朋友交给裴之离处理,并派人打听中年饶来历。
裴之离等裴氏修士不明真相,只知道裴如昔突然放出水龙,水龙飞去找素不相识的中年人斗法。出于对她的信任,他们按照她的要求做。
可是,他们还没有出结果,曾经在落霞城的珍馐美馔楼弹琴的许韶不请自来,把中年人、他徒弟、他朋友的底细尽数告知裴如昔。
中年人是个诈骗惯犯,拥有多个身份,每个身份的长相、修为、爱好不相同。平州府邵氏悬赏两千灵石通缉他的某个身份,憾山宗悬赏八百灵石通缉他的另一个身份,河下宫悬赏三千块灵石通缉他的第三个身份……他所有身份的悬赏金加起来,多达一万二千块灵石。
他朋友上了他的当,以为他是好人,得知他到处行骗,跟自己称兄道弟是有目的的,整个人都傻了。
他徒弟也以为他是好人,见到真相后精神恍惚。
因为中年人做过诸多害饶恶事,裴如昔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哎!我还没有问他藏宝图是不是真的,人咋就被弄没了!”许韶扼腕痛惜道,“他骗了那么多钱财宝贝,我还想把他藏东西的地方问出来呢!”
“人是我抓住的,他想骗我,我有权处置他。”裴如昔道。
苏倾容跟许韶是熟人,裴如昔跟许韶是点头之交,他拿着资料找她,她其实挺意外的。
交情归交情,裴如昔讨厌麻烦,道:“你师尊是音谷的谷主,你去拿赏金肯定比我去拿省事快捷。这样吧,你给我五千块灵石,骗子的尸体你带走,他徒弟、朋友你也带走。你拿到的赏金不必分我,他的储物袋我不要,他住的宅院我不会去翻。”
五千块灵石许韶拿不出来,他写了张欠条,把中年人及其徒弟、朋友带走。
一夜过去,阳光穿透山间弥漫的雾,照向昼夜不息的大瀑布,七色虹桥当即浮现在瀑布上。
秘境即将开启,瀑布没有变化,虹桥与昨日一样。
裴如昔在平顶山遥望水雾蒸腾的大瀑布,心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一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