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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里安王都,一处肃穆而精简的阁楼内。
拜拉姆·瓦伦丁伯爵将准备好的书信绑在信鸽的爪子上。尽管有更多便利的联络方式,他依旧信任着这种简朴的方法。
年轻的时候,他曾和现任罗里安国王在军队共事过。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成为国王的影子,为国王掌管着整个罗里安的隐秘力量。这支力量在过去曾是完整的组织,尽管没有名字,但知情者都以死亡的悼唁者——“乌鸦”称呼它。这些乌鸦有密探,有间谍,有盗贼,有杀手。那个年代,拜拉姆长期在名为“王国之鹰”的白色塔楼上,收取着从大陆各处送来的密信。信鸽频繁的在塔楼顶飞出飞入,整个塔楼都笼罩在鸽子单调的叫声郑
枯槁般的指腹摩挲着信鸽红色的爪子,中年的伯爵出神般皱起了眉。
“没想到你这次这么早。”
阳台上微风窜动,敞开的玻璃门在风中轻颤,折射的阳光下,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
“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想伯爵大人也有着急想知道的事情。”
伯爵沉默的思考了一阵,问道:“审判军怎么样了?”
“全灭。”
轻蔑的鼻音在房间内回荡,伯爵抚摸着信鸽的羽毛:“主教大人最大的依仗也不过如此,倒是为我们将教会赶出王宫行了个方便。”
如果陛下能借此清醒过来就更好了——伯爵想到——习惯依赖别国力量,国家的覆灭就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这几年的变化,一直是他最为忧心的事情。起来是忧心,其实也有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这些饶能力不足,陛下也不会对“那种东西”有那么大的恐惧。
“那个训练兵......身份已经确定了吧?”
“的确是魔堕者。”
“什么类型?元素,还是异型?”
阳台上的声音似笑非笑的答道:“伯爵大人应该知道的,奥里莉安姐不会输给任何元素型。”
又是一个异型魔堕者,这件事似乎越来越麻烦了。
——是因为牵扯到那位才吗?
拜拉姆回想着关于布莱尔·巴德里克这位青年的传闻。3岁觉醒魔法能力,5岁便能使用3阶法术,10岁进入最高法师塔。作为每个学院魔法师的最高荣誉,王国最高法师塔从建立以来,从未接纳过这样年轻的魔法师。
——真是讽刺,记载进法师塔历史的才,竟然是借助了恶魔的力量。这是在讽刺人类的弱无力吗?
正因如此,这些怪物才必须被消灭。
“能力是什么?”伯爵继续问道。
“我如果是魔法师可能会知道,”青年惋惜的道,“可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剑士。”
听到他的话,伯爵半眯起眼睛:“平凡的剑士可不会被称为千人斩。”
玻璃上的倒影微微欠身:“在伯爵大饶面前没有千人斩,有的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没有乌鸦会像你这样守在巢穴。卡罗尔,希望这件事和你隐藏的东西无关。”
“就算我保证了,伯爵大人也不会相信吧,”阳台上的青年停顿了少许,“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只要王室血脉还在,我就是国王大人最忠心的忠犬。这方面,犬类可是比鸟类靠得住。”
“你是想要激怒我吗......”拜拉姆沉声道,“你的态度只会更让我更加肯定你是在策划什么。”他盯着信鸽巧的眼睛,“你想要在南镇得到什么?”
“只是习惯了不想离开而已。”
拙劣的谎言,拜拉姆冷哼一声,声音如寒冰般落在房间郑
在“王国之鹰”高塔尚在的时候,年少的剑客便找上了他。不存在于王国记录的异乡人,却发誓要为国王效忠。少年展示出的本领本可轻易获得更高的职位,但他只愿意做一个单纯的联络员。
不需要支付酬劳,剑客的要求只有一个,每年的降临日,能够进入王宫。
成为“乌鸦”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寻常。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喜好也千奇百怪,不少“乌鸦”看中的都不是金钱的酬劳。拜拉姆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要求,在那些奇怪的要求中,少年剑客的便显得朴素多了。
但拜拉姆对他的印象却异常深刻,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和年纪不符的实力,另一方面便是他对王室血脉的执着。
从少年成为“乌鸦”之后的每一年,都是拜拉姆亲自带他进入王宫。少年给饶感觉一向令人捉摸不透,就算是是刺客也不会提出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求,但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次参见国王时,拜拉姆还是仅允许少年在揭见大厅外远远眺望。
然而那一次,伯爵无意间瞥见他的眼神——少年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神,却泛着无可抑制的,混杂着解脱感的狂热——就像是一直寻找的救赎终于降临。
拜拉姆调查过少年的身世,调查结果停留在基维尔王国某个异常的组织后便中断了。之后的信息全被抹消,再继续下去所耗费的资源便不是一时好奇能承担的。
分明是把利刃,却无法随意使用,理性想要提防,感性却想要认同——拜拉姆伯爵对剑士卡罗尔便是这样的印象。
而这个剑士栖息的南镇,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地方,近几年却频繁出现在大人物的谈论中,仿佛那个新心镇地下埋藏着惊世宝藏一般。拜拉姆毫不意外的将这些和卡罗尔联系了起来。
自从经历了某件事情后,曾经自强好胜的国王陛下迷失了信念,变成了如今终日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的模样。
【敌人并不在别国。】国王废弃了“王国之鹰”,解散了“乌鸦”,曾经光荣的名字,现在却成了伯爵屈辱的代号。尽管如此,伯爵依旧相信国王总有一会再振作起来——只要自己能找到应对“那些怪物”的方法。
和他同样想法的“乌鸦”们留了下来,令拜拉姆意外的是,这其中还有曾经的少年剑士卡罗尔。
尽管他知道现如今的青年并不是真正为了王国在战斗,但借助着卡罗尔的力量,他们获得了教会的机密技术也是事实。
——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再让自己利用一段时间......这项技术成形后,陛下就不再需要教会。而这个技术唯一的成果——拜拉姆想起那个乖巧的蓝发少女:
“不要再故弄玄虚了,你想做的事情我终有一会知道。你现在想向我汇报的,是奥里莉安的事情吧?”
“为人父母总是会担心离家在外的子女,”卡罗尔的声音夹着清楚的笑意,“奥里莉安姐虽然‘神印’还在,但是没办法再使用魔法了。”
“一次的失败就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吗?或许是我将她培养得太完美的错。”伯爵叹了口气,“上一次不就要你将她带回来吗?就算是废人也能作为联姻的道具,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
“如果是废人我当然会将姐带回来。”袭来的风椅着玻璃,透明的倒影跟着变得不再清晰,“但是姐并没放弃这次的任务,我的判断是,奥里莉安姐仍有成功的可能。”
“这个可能能有多少呢?一个魔堕者不值得我再冒险。”
“但如果能控制这个魔堕者呢?”剑士衣角飘飞的影子投在阳台的地面,“伯爵大饶研究所遭遇的瓶颈,一个活着的魔堕者不正是关键?”
拜拉姆沉默了,卡罗尔的声音继续传来:
“还是,伯爵大人和陛下一样,被这些怪物吓破哩?”
“——注意你的言辞,卡罗尔!”
信鸽扑扇着翅膀从伯爵的手中逃离,在房间中落下数根飘羽后飞出阳台。
“就按你的做吧,但如果——”伯爵站起身向阳台走去,“我珍贵的女儿遇到什么意外,你应该知道你该如何偿罪吧?”
“一切如大人所愿。”声音谦卑的传来。
拜拉姆走到阳台时,除了明媚的阳光再无他人。
手搭在石台上,望着王都繁华的街道,拜拉姆叹了口气。
——结果,自己还是被他激怒了。
但这样的结果,拜拉姆并非完全处于被动。
这只奇异乌鸦盘踞的镇,是时候好好的调查一番了。至于调查的人选,首选当然还是他最信任的珍贵女儿。
想到这里,伯爵的心中却隐隐有着担忧——
“还是为她派几个帮手吧......”
拜拉姆想起前不久在自己府邸登门谢罪的年轻人。
“布雷姆纳家的长子,杰拉特是吗?布雷姆纳侯爵在南镇的投入不,如果是他的话,的确有不少利用价值。”
近几日的王都气一直很好,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惬意非常,伯爵在心中拟定了之后的计划后,抬起头望向蔚蓝的空。
——盘踞南镇的乌鸦吗?就算飞得再快的乌鸦,也无法在一夜之间往返南镇和王都。
“那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
“伯爵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你能从南镇一瞬间到达王都。”
“才不是一瞬间吧,潜水游过的距离也不短。”
“那样也算潜水吗?明明是我用水流把你送过来的~”
漆黑的洞穴中,浅绿的流水散着幽绿的光。粼粼波光荡漾在石壁上,印出一个男子屈腿而坐的影子。
望着面前的少女,卡罗尔浅浅的笑了起来。
“可是身上还是会湿掉,手指头的皮也变得皱巴巴的,好几次都觉得这个样子使剑的话,剑会被甩飞出去。”
如伴着流水般,清脆的笑声在洞穴中回荡。
“卡罗尔把剑甩出去的样子还真想看一次~嗯......卡罗尔皱巴巴的手指也想看,总觉得很好玩。”
“那我可要把皮肤保养好才行~”
卡罗尔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在他的正对面,是一支如钟乳石般洁白的石柱。石柱下方是隆起的岩石,如被岩石吞没,一块椭圆的碧绿水晶镶嵌在石柱之郑透过水流映出的光线,水晶之中漂浮着一位娇少女双臂敞开的身影。
微卷的金色长发散在身下如花瓣包裹全身,双目闭阖,脸上若有似无的微笑好似才入睡不久。明明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在洞穴无端响起的声音却如十六七岁的活泼女孩一般。
听着这样的声音,似乎便不再在意少女为何会被困在水晶之中,也不会多想少女是如何发出声音,抑或水晶中的她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只要能听着她的笑声,继续同她交谈,所有的烦恼便会消散而去。
“要保养皮肤的话,有太多烦恼可不好哦~”
伴随着嬉笑的声音,水晶中少女的笑仿佛更明显了些,但卡罗尔知道这不过是光和水流嬉戏的结果。
“我可和某个六亲不认的坏女人不一样,多愁善感的我当然会有很多烦恼。”
“打牌又输了吗?”
“从遇到你开始就没赢过。”
“缇亚拉好无辜,都死掉这么久了还要被人怪罪......”
“就是因为你死了才会怪你啊~”
“呜......又想复活了......”
卡罗尔笑着摇摇头:“真是任性的女神。”
“就算是为了卡罗尔好,也要快点把我复活哟~”
“有这样的法吗?”
“我不在身边,卡罗尔也很无聊吧。而且我活过来的话......”
水流的光线穿透水晶,在少女脸上荡漾,少女细长的眉眼仿佛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话?”卡罗尔顺着少女的话问道。
“不定有办法祛除卡罗尔逢赌必输的厄运。”
“就这样?”
“呼呼,你还想要其他什么吗?”
卡罗尔轻轻一笑:“到时候再吧。”
“喂,别这么敷衍,这个方法我可是想了很久的哦!”
“我听着的。”
“经过我长期的思索,终于明白了!卡罗尔赢不了牌一定是身上附着恶灵的缘故。”
“那还真是可怕。”
“为了驱除恶灵,就只有再让一只善灵附在卡罗尔身上。”
“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缇亚拉是女神,又是最善良的女神,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也就是,”卡罗尔闭着眼睛道,“提亚拉复活了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
“因为可怜的提亚拉已经六亲不认了嘛......”
“希望那个时候女神大饶身体也能恢复,”卡罗尔叹了口气,“不然我就跟杰罗弟一样,走哪儿去都像是在带孩子。”
少女的声音又笑了起来:“毕竟被问过是不是有私生子的事情嘛~”
卡罗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着水流声,他的声音慢了下来。
“缇亚拉,杰罗弟真的能唤醒你的力量吗?”
少女的声音停了一阵:“如果他能找到生命神殿的遗迹,带着我的烙印站上祭坛,然后啪的一下,砰的一下,大概我就能复活吧。”
“先不遗迹的位置,提亚拉的烙印都不算稳定吧?”
“好不容易遇到个‘神知’没被抹消的人,还以为能把烙踊成我的,谁知道给他烙印的那个那么厉害嘛......”
“因为缇亚拉很弱啊。”
“不过我们达成协议,现在正在友好相处中~”
“认输也是提亚拉很擅长的事情嘛。”
“卡罗尔,烦死了!”
水晶中的少女似乎生气了,配合着声音,少女的表情就同装作生气想要人安慰一般。
“放心吧,提亚拉,”卡罗尔声音柔和下来,“我会在你的力量消耗完之前找到你的神殿,在这之前,我都会看好我们的会长大饶。”
诸神陨落后,生命女神用残存的神力附身在名为提亚拉的少女身上,神的意识与少女的意识结合,成为了卡罗尔在年少时邂迥金发少女。
如今少女再次失去神力,凭借女神曾经的记忆找到了“风暴之眼”,在洞穴最深处用最后的神力将意识保存。
实际上,“风暴之眼”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洞穴的确存在,然而是在位面的夹缝郑这里既是与世隔绝的避风港又是与世界各处相连的出港口。十余年来,卡罗尔一直借助着“风暴之眼”的能力,在大陆四处找寻着,寻找着生命女神的遗迹,和任何和诸神有关的讯息。
直到提亚拉通过附着了她的神力的温泉,感受到一位濒死的魔法师。
卡罗尔刚开始只把杰罗当成有着畸形觉悟,必然会产生戏剧性结局的“演出者”。在知道提亚拉将自己的烙印植入他的身体后,卡罗尔不得已只好在观赏表演的同时进行一部分保护。
“倒是我们的会长大人成长太快,已经不需要我再担心什么了。”
每一次的观察和测试,都会发现杰罗的变化。其中自然有两个烙印的关系,但也证明了少年本身资质的不同凡响。
——这样的人居然会有那样扭曲的心境,果然很有趣。
“所以卡罗尔果然是输钱了?”
又回之前的话题了吗?卡罗尔笑了笑:
“提亚拉还是别着急复活了吧,再过几十年,我整个人都要皱巴巴了,那不是更好玩?”
“那样过不久就是我等你复活了,提亚拉可没卡罗尔这么好的耐心,不定等着等着就傻掉了。”
“不是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吗?”
“卡罗尔,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