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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绽开笑颜,“我怎么听不大明白老板娘的话呢?”
林霏两指夹着信笺,纤长的手指如勾魂使者的铁钩,勾住了云岫的视线。
她轻声说道:“你再好好看一看,免得到时候说林霏欺了你。”
这封信再一次捏在手中的感觉是不同的,仿佛重了许多。
原本轻飘飘的纸在她的掌心里沉重如山。
云岫的动作缓慢,这并非追求观感上的美丽,而是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被人请入彀中,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滋味,好比是刚咽下一汤罐苦到极致的药,所经途之处——嘴里,喉咙里,心口处,胃里,通通是这股子苦味。想要找一杯清水来漱口,却被医者告知不行,会让药效降低。
只好是强忍着那味道。
每咽一口唾沫便会觉着肝肠寸断。
“看了。”云岫浅浅笑着。
纸是被折了一道痕的,小心地捻开那一道痕。
以蝇头小楷写了这么一个字“你”。
合起来便是——你命数将尽于冬月与腊月之间。
日子挺好,近在咫尺。
林霏优哉游哉地端着茶碗,时不时地呷一口。
这一碗茶不归属于浓郁或是浅淡。
适中。
就像她做人一般,适度。
朱红的蔻丹甲与白瓷茶碗放到了一处,白的更白,红的更红,恰到好处的美,这是不经意中成就的美。
林霏兀自抛了一个眼儿媚,“姑娘,可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云岫坦坦荡荡地应了,随性地坐下了。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遇事极其冷静之人。”林霏的拇指指腹抹过了下颌。这女子,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美丽。
哪怕云岫是个女儿身,她也对这浑然天成的媚难以抵挡。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写烟。
写烟亦是一个举手投足间有着诱引之力的女人。
可是林霏和她终究是不同的。
写烟的脸称不得妖艳,不过是一个善用眼神,静时欲拒还迎,动则赤裸裸的勾魂摄魄。
而林霏则是美到妖冶。
她不需要借助任一眼神和动作便能让那些长了眼睛的男人失魂落魄。这是一个人的天赋,被人偷不去带不走的天赋。
云岫从未如此认真地端详一个人的容貌。
“姑娘?”林霏伸出一只手指在云岫的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云岫摇摇头,几不可闻地叹息,当她抬眼之时,她才启口道:“敢问老板娘是万翎楼中的哪一只美丽的鸟儿?”
“我不是万翎楼中的人。”
“那老板娘为何要留下我?还有,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人是谁?”
林霏手中的茶碗轻轻椅,水面泛着少许光亮,荡开的碧波里暗藏着茶叶的芬芳。
她抿了一小口,唇角余留一滴透明的水珠子,舌尖一卷,水珠子没了。
“因为你手里的东西,让人想要揽入怀中。第一个人,无可奉告。”
云岫挑高一边眉,“噢?我手里的东西?”
“你还同我装傻。”
“我只觉自己是痴愚之人,老板娘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在耳朵里过一遍,再从脑子里过一遍,始终听不明白。”
“如果说天下间要排个第一伶人,那纳兰将军,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云岫眯起眼,隐隐有了杀意。
茶碗已然放下。
林霏的手指蜷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在了木桌上。
“别这么紧张。”
“老板娘的话,我怎得越来越听不懂了。”
林霏顿住了手,“那我也同姑娘挑明了说吧。”
“洗耳恭听。”
林霏的眼角余光在云岫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刹。
“我知晓你的真实身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
“嗯。”云岫短促地应了一声。
似是而非的事,谁能确定她是不是承认了呢?
林霏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姑娘切莫紧张,我不是万翎楼的人,我与万翎楼的楼主算萍水相逢,她曾予我恩惠,如今她修书一封将事情托付予我,我是无从拒绝的。我留姑娘在此,只是想借姑娘的云轻营一用。”
“嗯……”云岫懒懒地合上双眼,好似在闭目养神。不接受,不拒绝,不辩解。
“只要姑娘把云轻营的令牌交给我,我能保姑娘毫发无损地离开盛京城,并赠黄金万两。”
“嗯……”
“意下如何?”
“不如何。我对你给出的条件很是动心,但我没有老板娘要的东西,自然是无法各取所需了。”
林霏以手臂撑在木桌上,半探出身子,温热的呼吸喷在了云岫的耳畔,“当真如此?你骗人的时候也像极了那个人。”
“当真如此。我名作云岫,和老板娘说的云轻营没有半个铜板儿的关系。而且老板娘刚才可是说过的,不吉利的东西得避讳!为何将我同那坟头上长了半人高的草的人相提并论!”
云岫冷冷地瞟她一眼。
林霏赔着笑,“瞧我这人,云姑娘说得很在理呢。”
“若无别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林霏手一招,四面被厚厚的铁板围上了。
看来真是难逃此劫了。
“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云岫偏过头,故作不懂。
林霏讥嘲地说道:“银月赌坊可不是一个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地儿。云姑娘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地陪我唠唠嗑。”
“我不想和老板娘拉家常。”
“这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那如果是我的剑说‘不’呢?”
林霏的眼神一冷。
云岫从宽袖里取出了云轻剑。
握上了剑柄。
她轻蔑地一笑,“老板娘?”
林霏冷笑着,“我早有防备,你别得意的太早。你想要出去,没有那么容易。将军恐怕不知,江湖上传过‘得云轻营者得天下’这类流言,今日,我不仅要将你留在这里,还要借了云轻营。”
“不知是哪位愚者说出的蠢话?”
“无可奉告。”
“你留我在此,是为了引叶大人来?”
“和聪明人说话是不费力的。”林霏这一言印证了云岫所想不差。
云岫将剑放到了木桌上,像个没事人似的靠在椅背上。
“听闻老板娘沏的一壶好茶。”
林霏会意地笑了笑,“原来,我还没为姑娘上茶。云姑娘在这安心等上一等。”
云岫问道:“你们是怕叶大人坏了计划?”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