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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清淮北面的山上飞来一只红凤。它幻化成一袭红衣的男子,悠闲地落在一棵梧桐树下。
他轻摇着紫竹扇,静静看着山谷那边一层层的梯田,还有山下炊烟袅袅的人家,恍惚记得自己也曾在这样美丽的地方生活过,和一个恬静美好的女子一起。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是自己轮回中的一世?亦或是他的幻想?
远处忽然有犬吠声传来,他听到有个男人大声吼着:“小白,别叫了!”
小白吗?红衣男子凤眼微眯,他记得以前好像也有人这样叫过自己,可是他不姓白,也不叫小白。他叫厌火,凤厌火。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一只能够责重生的凤凰,居然叫厌火。托了这个名字的福,他活了上万年,都已经成为上神了,也没有涅盘一次。
他是百鸟之王,倾慕他的鸟类众多。他也就借着这个优势整日游戏于万花丛中,要么逗弄逗弄黄鹂,要么调戏调戏百灵,再不就是欺负一下仙鹤,非要把那些小丫头弄得面红耳赤的,他才觉得开心。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他不和她们谈感情,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记得有一天他口渴了,于是落到一个河边想要喝水。他刚掬起一捧水来要喝,就被一个声音制止了:“别喝,这里水脏。”
他回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正端着一盆衣服站在自己身后。她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随即抬起手朝河水的上游方向指了指。他顺着她的手望去,看见有好几个女人正蹲在那里洗衣服。她跟他说:“你若是口渴,就到我家喝吧。我们这儿井水比河水干净,而且还很甘甜。”
他没拒绝,因为觉得有趣。活了上万年,所有人都带着尊敬,仰慕的目光看他,当他是长辈,是鸟族之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
他跟着去她家里喝了水。其实那井水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好喝,可是他却觉得喝完心里很舒服。因为那天还有事,所以他便匆忙告辞了。不过,他刻意记住了这个地方,还刻意记住了她的名字——折雪。
后来他得空就来找她,每次都借口说是来喝水。对于如此蹩脚的理由,她只是笑,却从来没有揭穿。她甚至从来都没问过他是谁,从哪里来的。她不问,他也不说,就连名字,他都编造了一个假的,他说他叫慕白。说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一身白衣的她。
他那样说只是因为初见她时,她穿了一身白衣,给人感觉很干净,很清爽,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逗弄女孩子成了习惯。她听到他的名字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羞涩脸红。他忽然觉得,她好像知道他在骗她一样。她说:“那我就叫你小白吧。”
于是,他,百鸟之王凤厌火,又有了一个新名字,一个像土狗一样的贱名字——小白。
认识得久了,他才知道,原来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和她相依为命的娘亲刚刚过世,她穿的那件白衣其实是孝服。明明是那么悲伤的事情,他却玩笑一样说她穿着好看,一瞬间,他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了。他时常会来帮她种菜,打水,浇田,修葺被雨水打漏的屋顶。她总是笑他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然后他会偷偷藏起水瓢,镰刀,锅铲什么的捉弄她,看她找不到急得团团转,他觉得这样欺负她很好玩。
后来有一天,他又来找她,在屋外的时候听到她家里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有些不厚道地偷听了,原来是有人来给她说媒的。听那媒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亲事之前也跟她提了很多次,她都没同意。他忘记了,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而几年的时光对他来说不过就像是眨一下眼的工夫而已。
末了,他听到那个媒人叫她不要总是和陌生男人来往,会有损她清誉。他知道那个媒人说的陌生男人指的就是他,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是神,而她是人,他根本不可能娶她。原来,他每日无所事事的消遣都是在耽误她的大好时光。
门忽然开了,是她生气地请那个媒人出去。她看到他时,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身逃了,然后隔了一个月他都没去找过她。
他一直在想,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跟自己见过的那些绝色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不可能会看上她。他总去找她,应该只是因为她和他身边的那些女子不同,也许哪天他觉得腻了,就不会这样了。这样想着,他又去了她家,虽然他并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这次,他来时,她正在试穿嫁衣。原来她终于决定要嫁人了啊。他忽然觉得那身嫁衣红得像火一样,灼得他的眼睛生生地疼。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叫厌火这个名字太贴切了,他真的讨厌和火焰一样的颜色。
想到她在之后的某一天就会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为那个人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忽然有一股无名妒火在他胸中燃起。他踹门进去的时候,她刚脱下那身嫁衣,准备换回白裳。她见他突然闯进,吓得连忙抓起衣服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说:“折雪,你嫁给我吧。”
她惊讶地看着他,半晌不语。
对她的缄默,他有些生气。他堂堂一个上神甘愿触犯天条说要娶她一个凡间女子,她居然连点儿欢喜的表情都没有。他走过去伸手揽在她的腰身,然后直直吻了下去。他看到她瞬间睁大的眼里闪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离开她的唇,再一次郑重地说:“我说我要娶你!”
她笑了。她说:“我没有说过要嫁人。这嫁衣是我娘穿过的,然后留给了我。我今天偶然翻出来,就突然很想试试。至于那天你听到的那些话,可以不用在意。”
他愣住了,还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她却一点儿都不媳?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他直直看进她的眼睛。看她从疑惑到迷茫到坚定到喜悦,不断变化着。
“我喜欢你!”他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
那天晚上,他们成亲了。没有新房,没有花轿,没有来观礼的客人,也没有得到谁的祝福。
其实,他可以变出来那些的,可是他没有。虽然婚礼很简单,简单到只有新郎和新娘,可是他们一样觉得很幸福。
因为怕被那些神仙发现,他就还是像以前一样,隔个三五日便飞回天上呆一阵。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问,可是一年以后,她忽然变了。每次他离开,她总是焦虑不安,每次他回来,她又总是疑神疑鬼。慢慢地,他开始有些烦了,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呆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门口笑着跟一个男人说话。他很恼火,因为他已经好久没见她笑过了,而她现在居然对着别的男人笑。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拉进屋里,还很大声地质问她。她说她只是让那位大哥帮她打一桶水。
他觉得她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太差了。难道她自己就不能打一桶水吗?非要去求别人!水性杨花还不承认!为什么他当初就没看出来呢?
他气得转身就走。她跑过来拦住他。拉扯间,他很用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就是那一推,他们的孩子没有了。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让他离开,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她自己不能打水非要去求别人,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他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她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是吧?”他点了点头,却没回答。她以为他还在为这件事懊悔,所以就反过来安慰他,还说是她不好,一直都没告诉他。他很难过,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他不能让她生下那个孩子。不然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天君一定会知道的。那时候,他们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在一起了。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最后还是被知道了。天君罚他去沉渊谷思过,却叫人将她推下霰元台。他赶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只在承凰山上捡到了她曾穿过的一件已经被戾气割碎的白衣。悲伤和绝望将他彻底淹没,他化为原形,在承凰山上绕了九九八十一日,最后,他施法将自己的魂魄分开,一部分入了轮回,一部分则和她的白衣一起,埋葬在了承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