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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容回到沐香院时,已是太阳西斜,落日余晖倾洒而下,从屋顶树间,落在人身上,还是一片燥热。
进了屋子,热气稍稍淡了些,隐约有冰凉的气息,随意一瞥,角落里的冰盆已全部化成冷水,水面浮着两三块薄薄的冰渣。门窗原是紧闭着,姨娘身边的络芳指挥底下的丫鬟推开通风。
一见她回来,络芳忙撇了事迎上来,“四姑娘回来了。”
“嗯。”傅清容轻轻应了一句,四周看了看,又往里屋张望了一下,“姨娘呢?”
“姨娘在里屋梳妆呢。”
应话的功夫,从里屋出来一位貌美妇人,杨柳眉,瓜子脸,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樱桃似的艳红嘴,虽年过三十,但保养得当,又得胭脂水粉的遮掩,面上仍是一片白皙光滑,没有一丝细纹。一头齐腰墨发束起盘个倾髻,上面插着或银或玉的簪子珠钗,一身现下京城流行的云纹浮丝锦做成的绛红色束腰长裙,脖颈上一个珠玉项圈,随着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颇为悦耳。
傅清容走过去,直接坐在靠窗的软塌上,隔着茶几道:“姨娘好舒服,女儿在外面可是要热死了。”着一只手放在脸边轻摇,隐约可见额顶发间的汗渍。
杨氏轻轻一笑,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放到女儿面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儿热算什么?如何了?”
“那还用,女儿的才情,姨娘还不放心吗?”傅清容一手掀起茶盖,也不急着喝,一脸自信道。
双手一拍,杨氏‘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家容儿的才貌姨娘怎么会不放心呢,我只是担心,拢霞阁那位如今名声不太好,怕连累你受人轻慢。”
“怎么会?”
“怎么不会,傅清月那丫头就是名声再差,也是嫡女,和这府里姑娘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在那些外人眼里,她的教养不好,你的教养就能好的了?”杨氏翻了个白眼,悠悠道,“也不知哪个缺心眼在外面乱话,不过好在你往日在外面表现得体,又博了个‘才女’的美名,这才没让人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不然可真就难办了。”
“姨娘你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如今五妹妹名声不好,也是我的机会,虽这姓是一体的,可各人有各饶缘法,到底不是一个人呢,而且嫡女行事粗鄙,不更衬的我优雅得体、才情斐然吗?”
傅清容继承了杨氏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算计便从心底升起,“咱们家,大姐有承恩府关照着,地位身份高出好大一截,我自然不能踩着她往上走,三姐姐不是咱们大房的踩来用处也不大,只是傅清月,除琳女的身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如我,如今名声也差了,正是适合做我的垫脚石。”
杨氏见女儿这般盘算,也是笑得眯起眼来,微微点零头,“容儿你有这个想法就对了,只要你把傅清月踩在脚底,博个才貌双全的好名声,再加上你父亲的疼爱,难道还不能出人头地?”
傅清容听着眼前一亮,确实如此,虽嫡庶有别,但历来也不乏庶女机缘巧合而飞上枝头的,别人能,自己为何不行?
正心里头想的火热,却又听杨氏问道:“那位郑姨娘,怎么样?”
从思绪中抽离,傅清容喝了口茶,这才有条不紊地回道:“看样子有几分姿色和心机,不过她那个女儿倒是挺蠢的,不过两三句话的奚落就受不住,白白挨了曾瑶一巴掌,还哭起来了。”罢还摇摇头,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将郑氏母女放在心上。
杨氏可不这么认为,“你可别看那母女俩,你看那郑氏,这把年纪,还能勾搭住老爷去素兰轩求情,给那汀芷院跟咱们院子里一样的待遇,可知此人心思不。”
“那又如何?父亲不是要给姨娘涨月例银子嘛,这样郑氏还是不如姨娘你的。”
“傻丫头,我这月例银子再涨都快赶上夫人了,就算夫人肯应老爷的话不计较,依傅清月的脾气,她能同意吗?”杨氏叹了口气反问道,若是真能同意,那可是太阳会打西边出来的架势。
傅清容喝茶的手一顿,微微皱下眉头,想来也是。
拢霞院,春蚕从外面回来时,傅清月正好用完晚膳,气闷热,屋子里更甚,因此饭菜都摆在院子里用的,待用完,丫鬟收拾下去,青烟从屋子里端了杯水出来,放在自家姑娘面前。
“姑娘,奴婢回来了。”
色还未暗下去,傅清月手里拿了本册子看着,听到声音也未抬头,只是了句,“下去用饭吧,用完再来回话。”
“是。”春蚕应答着回自己屋子去了。
色暗的快,待春蚕用完饭菜出来时,外面已经黑了。进了主屋,见自家姑娘伏在案前在写些什么,她快步走过去,打开一旁的圆壶灯罩,将莲花台座上红烛灯芯剪了剪,这样灯火亮堂些。
“姑娘这会儿写本子,也太伤眼睛了,不如明日白再写吧。”
“没事,有烛火照着呢,先写一部分,尽快写完,好给四叔那儿送过去。”傅清月着话,却没有停下动作,端坐的身形映照在身后的墙上,倒有几分勤耕笔缀的意味。
“对了,汀芷院那边如何?”
想是知道劝自己姑娘不动,春蚕也不好多,只得回道:“穆姑娘得了礼物很是高兴,郑姨娘托奴婢多谢姑娘,明日一早会准时去夫人那儿问安,不过奴婢看了屋子里的摆设,似乎有些越矩,出来时在门口还遇上老爷。”
“母亲是不会越规格添置东西的,多半出自父亲私房,不用管它,眼皮子浅也罢,心思多也罢,只要懂规矩、敬着母亲便好,一朵,盛开到极致过不了几年就会败落的花,就算扎手,该急的也不是我们。”
“姑娘的是,该急自然不会是夫人,只是,今日园子发生的事,明那边早有防备,汀芷院怕不是对手。”春蚕如是道。
也许是眼睛有些乏了,傅清月抬头眨了眨眼,这才道:“又不是我安排着打擂台,是不是对手有什么关系,要看能不能折腾,还要看折腾得对地方不,不过万一真怼起来,让沉香和银瓶留神着些,别殃及母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