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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殊和萧君夙陪着赢泽聊了一个下午,晚上一起用膳之后又聊了一阵,赢泽这才意犹未尽的让两人去休息。
萧君夙之前的宫殿一直给他留下,虽然秦国已经没有了赢湛殿下,但他们还是兄弟,十多年一直都留着这个宫殿,只等着他们来。
赢泽洗漱之后并未睡下,皇后胡颜箐不放心过来看看,之前知道有楚国使者来访,但皇上没传她就没有过来打扰,为后这么多年,她学得最好的便是安分守己,不该自己问的碰的,她绝不出手,他们这位陛下只是看着温和,可他是秦帝啊,他手里握着的是绝对的杀伐大权,她都没见过他发怒,就算杀人的时候他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尊贵,帝王的心思,深不可测,在赢泽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越是相处她就越是恭敬,不甘有丝毫的逾距。
“参见陛下。”
胡颜箐屈膝行礼。
赢泽目光落到她身上,抬手:“过来。”
胡颜箐微微一愣,走上前将手放在赢泽的手心,被赢泽握住,抬头看着赢泽的表情:“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虽然赢泽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夫妻这么多年,她还是能察觉一二。
赢泽让她坐下,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反问:“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陛下。”胡颜菁垂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赢泽从来对她都是温柔,但一直都不会太亲近,能这般握着她的手的次数算起来都不是太多,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朕很好,你不用太担心。”
赢泽安慰着胡颜箐,声音温和,面带浅笑,温柔得仿佛春日暖阳,暖暖的,恰到好处,可他却也跟天上的太阳一样,只能仰望却永远不会为她改变。
赢泽询问了些胡颜箐一些后宫的事情,便道:“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赢泽这帝寝殿里从来没有女人过夜,便是皇后也没有,胡颜箐也没奢望留下来,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陛下早些安歇,妾身告退。”
胡颜箐离开了帝寝殿走得远了还忍不棕头看一眼,那里住的是她的夫,是她最该亲近爱慕的人,却也是她永远都触碰不到的人。
她这皇后坐得稳稳当当,一身尊贵荣宠,可她是人啊,她也有心,也会奢望一颗真心,但终究......是奢望罢了。
“皇后娘娘,奴才听说那两位使臣被安置在了东宫偏殿。”
东宫偏殿?胡颜菁脚步一顿,明白了,怪不得陛下心情很好,楚国使臣原来是故人啊。
东宫那个地方,赢泽当太子住了二十多年,是有感情的,便是登基之后,那东宫也没有赐给现在过继的太子,而是一直保留着,连同偏殿那些院落一起。
迄今为止,还没人住进过那里,而能进去,还住在那里的,胡颜菁自然而然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两人。
不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陛下对她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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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赢泽早早的下朝在东宫设了宴席,让人请萧君夙和卫殊过来。
萧君夙和卫殊来了,卫殊还是穿着男装,聊了几句,卫殊就把一个盒子递过去了。
寒玉的盒子,还没碰到就觉得冰凉:“这是何物?”
“剧毒之物。”
赢泽心头一动,目光落在卫殊脸上,又看向萧君夙:“阿湛,不给为兄解释一下?”
萧君夙一派冷淡:“你不是猜到了?难得来趟秦国,可不是给你送行的。”
华寅一心想研究南疆圣蛊,着魔似的,还不要脸的央求卫殊帮忙,卫殊被他烦得不行,便砸了大手笔把华寅塞进了南疆长老一族,用了十年的时间华寅终于找出了可以让圣蛊继续在赢泽身体里存活下去的办法。
这盒子里就是他交出来的答卷,也正是赢泽需要的,如果他还想继续活的话。
赢泽微微蜷缩了指尖:“阿湛,你们......”
卫殊和萧君夙站在一起,对赢泽拱了拱手。
赢泽表情微变:“你们这是要走?”
萧君夙点头:“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等下还要去一趟华家,顺便接华家的小姑娘回去。”
华紫苑被送来华决明这里也有一年了,知道他们要来,华晏便让他们顺便帮忙把人接回去。
没想到刚刚见面就要离开,赢泽有些不舍:“十几年才来一趟秦国,竟是这般匆忙。”
卫殊看着赢泽,声音中带着几分叹息:“陛下,当年的遗憾如今可完成了?”
赢泽望着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当初自己跟卫殊说的话,他的遗憾,是未能登上帝位,他想当皇帝,不为这天下百姓,只为自己。
他当了十几年皇帝,说是为自己,可最终还是为这秦国江山奉上了自己的所有精力。
从未想过卫殊会这样问自己,赢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遗憾?如今还有遗憾吗?应当是有的,但已经与皇位无关。
人都是这样贪婪的,欲壑难填,总会奢望自己没有得到的,曾经是皇位,而今也必然有其它。
“看来你还没有答案啊。”卫殊笑了笑,拱手:“若有朝一日有了答案,我们夫妇二人随时恭候。”
萧君夙颔首:“告辞。”
没有太过的煽情不舍,两人来得落拓,走得潇洒,携手并肩,同进同退。
赢泽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手边的寒玉盒子还散发着冰冷渗人的温度,拿过,打开,盒子里五颗黑色腊封的药丸子,上面有纸条,是华寅写的服用之法。
以鹿血吞服,一年一颗,续命五年。
“啪!”赢泽将盒子盖上,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缓缓闭上眼。
相云开前来见赢泽,三个座位,三杯茶,可却只剩赢泽一人,这是走了?
见赢泽闭着眼,相云开也不敢询问,站在一侧等待。
“云开......”赢泽开口。
相云开拱手:“臣在。”
相云开回答了,但赢泽却半响没有下文,仿佛就是随口喊他一声,相云开等了很久很久,恍惚中听到一句很淡很淡的话,淡到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好像说的是‘朕乏了。’
秦国明泽十七年,明泽帝重病卧床,药石无灵,最终驾崩,过继的太子嬴彦登基为帝,尊皇后胡颜箐为皇太后。
明泽帝是难得的明君,仁善厚德,勤政爱民,内政修明,励精图治,开创了秦国盛世,深受百姓爱戴,秦国举国哀悼,全国挂上白稠,一年之内不兴喜乐。
明泽帝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整个秦都一片哀嚎之声,马上就要出殡了,头发都花白了不少的丞相相云开跪在灵前,一个一个的头磕下去,磕满了九个,这才起身。
“时辰到,送陛下。”
哀乐起,冥伞开,出殡。
已经是太后的胡颜箐和皇帝嬴彦也一身素白,要一路跟着送入皇陵。
这里所有人,也就知道相云开一人知道这棺椁里没有人,但他的君王却也就此死亡。
续命五年,赢泽最终还是给自己留了一年,他这一辈子,从出生就有了太子的尊号,一辈子都被绑在了秦国。
他从小学帝王术,谋人心,谋天下,为权势,为臣子,为朝政,为天下百姓,可到底有几分是为自己,他其实不太清楚。
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坚强的活着,为国为民,呕心泣血,可临到死了,他竟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无趣。
所以留一年的时间,去看看那些不知道的,没看过的风景,走一走自己统治以外的地方,去为心里的某些好奇疑惑去找一找答案。
从此世上再无秦帝赢泽,只有尹泽。
他会遇到好人,会遇到恶人,会经历也许前半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然后他还会去一趟楚国,在生命的最后,赴一场故人之约,也许到那个时候他才会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