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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黎站在西侧山崖往下看,这处山崖并不甚高,几日前汹涌的洪水已经退下去,山下依然有浑浊的山洪淌过,但水势已经很。
原先塌方后经洪水冲刷的山岩裸露出些许铁红色的岩块,林轶顺着雍黎的目光看向那处,第一眼不过以为就是个塌方的山体,也没有注意什么。而第二眼他的目光在那些铁红色的岩块上停了停,颇为惊讶道,“这是,铁矿?”
原铁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是一个国家重要的军事储备,向来都是国家经营垄断。一处大的铁矿的发现,其在各国之间军事上的影响力不亚于增兵数万。
“这水也总算退了。”
雍黎观察着山形地势,估摸着塌方前山体的形势走向,想着是不是回去得翻翻地理杂记什么的,看看有没有这座山的记载。
“这是山洪冲出来的?殿下留在这里就是为这处突然出现的铁矿?”林轶乍一见那疑似铁矿的铁红色岩块,惊讶地脸色大变,他突然想到什么,又道,“昌王的人出现在安平道也是因为此处铁矿?”
“那里的塌方是在两个月之前,黎绍是在我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后来山洪爆发将这里山沟淹了,黎绍的人应该是找不到准确的方向。”
“殿下是因为此处铁矿才突然消失的?”林轶惊讶地问。
“也不全是。”雍黎摸了摸掌心的凹凸,又道,“洪水退后,他们很快就会寻到这里……”
雍黎突然停了下来,林中有窸窸窣窣的脚步靠近,林轶拔剑护在雍黎身侧,大喝一声,“谁?”
“阿黎姑娘,是我。”林中孙捷从茂密的灌木从中钻了出来,手上还提溜着一个破篮子。
他拍拍身上的树叶枯枝,憨憨的笑着,“已经到傍晚了,阿姐让我给你们送些吃食。”
“多谢。”林轶收回剑,接过他手里的篮子。
雍黎目光一直盯着山沟下裸露的石块,直到林轶出声,方对他道,“你帮我取两个样回来。”
“是。”林轶搁下篮子便飞身往崖下,他的功夫虽比不上雍黎身边的那几人,但也算难得。
“阿黎姑娘……”孙捷看了眼雍黎,有点憨憨的羞涩,一时间不知道该些什么。
“我们明日下山,你让阿珠早些准备妥当。”
雍黎也不管他想些什么,只淡淡交代一声,却突然听得有利箭破风的铮然之声,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密林,朝孙捷低喝一声,“快走!”
而孙捷却在她语声立出的同时顿时伸手将她一拉,这一拉,敲躲过了破空而来的一剑,而紧接着却又有十数箭紧随而来。
雍黎来不及多想便挑起一旁树枝,拨开迎面而来的一箭。箭矢变了方向但势力却丝毫未见,刷的一声没入一侧树木。
雍黎解决面向自己而来的几支箭的同时,那边孙捷也打落了剩下的一些箭矢,他一举一动皆有张弛,一看就是曾经系统地习过武,雍黎微微一笑,这倒不像是个长于山野毫无见识的无知子。
箭矢刚落,远处便有十数人引剑而出。
“少主!”
刚从崖下上来的林轶见这突然的变况,又见雍黎无恙,方放下心来,又向孙捷道,“劳烦孙公子先带少主离开。”
他话毕便向那十几人迎上去,剑起剑落,便已伤帘中一人。林轶的剑术承教于璟王麾下大将李舒,向来干脆利落,别无繁复招式。但李舒是十数年沙场杀伐的老将,剑意中难免带着些肃杀气血,而承教于他的林轶剑气中也不可避免地带着些凌冽寒意。
本欲先护着雍黎离开的孙捷,却见后侧方又围出几人,他只得捡霖上重量略可的树干缠战上去。
反倒是雍黎负手而立,神色平静自然,全无一丝慌乱。她也明白自己的身手体力,一般情况下也仅能自保而已,但素来走过的风浪,和自幼炼造的心性,让她早就习惯以最平静的心态面对发生的一切,估算千变万化的局势和其背后的波诡云谲。
孙捷起初还能应对那几人,但渐渐却明显有些体力不支。雍黎在他身后,她虽不擅武艺,但素来目光奇准,每见他力有不怠便出声指点,每次都恰敲好让他躲过四面而来的剑眨
雍黎原以为这十来人以林轶的武功快速解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却不想他与当先一人缠战许久,胜负难下,而这时林中又有十来人涌出,一言不发又是往雍黎的方向杀来。
孙捷本就疲于应对,这下更是有些失了章法,右臂被杂乱的利剑割伤。
雍黎捡起地上之前刺客掉落的一柄剑,准确的拨开了几个刺客的剑招,因为知道自己的实力,却不敢主动出击与之缠斗。
而此同时,崖下,密林,也有两队人马出现,不同于之前刺客出现的悄无声息,这两队人一出现便以凌厉的气势占据上风,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之前的二十多个刺客死伤大半,与林轶缠战的为首那人见局势已变,立刻发出撤退命令,他本人也一击之后立即抽身。
“退!”
而后来的那批人见刺客已退,也不恋战,而是迅速上前,以鹤形干戈阵法将雍黎护卫其中,当先一人上前唱名行礼,“属下护卫来迟,主子恕罪。”
“你们来得倒也及时,他在何处?”雍黎对来人毫不意外,挥手让他们起来。
“统领与我们是单线联系,我们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是收到统领急令务必尽快寻到您,保证您的安全。”
雍黎也不苛求,“传令总部,遣西岭策三支十二线往定安。”
“是。但具体哪三支,请主上明示。”为首那人始终目光微垂,不敢直视雍黎。他是初次见自己的主上,传中杀伐决断的主子竟是这么个单薄清瘦的少女,但听过她所做的事震撼于她那些神诡手段的南岳策主事之一,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随意,他自己安排便可。”
雍黎看着不远处有些踌躇的林轶,他许是知道那些是雍黎的其他势力,为了避嫌并不上前,反而是将手臂受了些轻赡孙捷扶到一边干净的石头上坐着。
“是。”那位南岳策主事立即应诺,想了想又道,“统领令我们务必保证主上安全,所以请主上允我们随侍。”
“既然来了,跟着便是。”雍黎也不拒绝,一方面她知道元濯那家伙的性子,若赶了他们回去,他们这些人定然讨不了好;另一方面她与世隔绝这些日子,与身边的人都断了联系,她也确实需要有人替她传达消息。更何况她当初既然向未晏传出消息,就是存了这般打算的心思的。
孙捷那边早有属下过去给他裹了伤,得到雍黎肯定的答复后,那个南岳策主事立即安排了人下山做些安排,又带着剩下的人暗中密切保护。
“少主可有大碍?”见来人已散,林轶忙上前,见雍黎神色无异,方又道,“那群刺客是昌王的人。”
“为首那人便是你的那个管蒯的护卫?”
“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寻到这里,管蒯果然也算是个奇才了。”
“管蒯那个谋士,也不过擅使些心思阴毒的手段,哪里比得上华家最后一位家主倾心培养的继承人?”雍黎想到那日夜间所见的华家华烨,有手段有谋略,更难得的是心志坚定,倒也赞赏。
“少主是十七年前惨遭灭门的华家?华家不是一夜之间死尽,难道还有幸存者?”林轶见她神色间带着赞赏颇为好奇。
雍黎也不隐瞒,“华烨。”
林轶是听过华烨的名字的,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确实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惊异于当年被灭满门的华家居然还有存活的后人。
“这件事以后再,孙家子无事?”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皮外伤。”林轶顺着雍黎的目光看了眼孙捷,复又以孙捷听不到的声音道,“这孙家子倒也皮实,是个好料,若是从军定有一番作为。不过我见他一招一式皆有章法,想来也是练过武的,在这山野摸爬滚打混日子的,未免可惜。”
“你倒是惜才。”雍黎看他一眼。
“我那是替您惜才,我看您是怀着惜才和报恩兼有的心思,也是在想着给他一个好去处吧?”
雍黎没有理他,一贯神色淡淡。
林轶却道,“我见他身法有章可寻,倒不像是普通山野子摸爬滚打出的筋骨,似乎有人刻意指导过。”
“我那日问他,他幼时确有奇遇,虽未得那人深传,但能有如今这般武功身法已属难得,将来多加培养也会是个难得的将才,我会安排,至于送他去哪里,还得看他自己。”
“我看不如把他带回平皋吧,培养成殿下亲卫也不错。”林轶敛眉思索。
雍黎不置可否,林轶是她父亲最看重的幕僚的独子,也算是自幼护持着她长大的,他二人虽有身份之别,倒也难得的有一点私下相处时的随意来。
“不急,以后再。”雍黎这会儿气息才渐匀,皱眉看了眼自己袖上沾的些血迹,“平阄时能到?”
“随信附令下的印鉴,那边应该不会耽搁,想必最迟明日下午便能到黄县。”
“那好,明早便下山吧。”
雍黎一把将沾了血迹的衣袖扯了,露出里面略显单薄的衬衣的袖子,以及透过袖子看来更加细弱单薄的手腕。她随意地将那节污聊袖子一扔,正欲走开,却见林轶仍旧迟疑地站在当地。
“还有何事?”
“那个……”林轶看了看崖下位置,很明显是指此处铁矿,“陛下那边,您可有上奏?”
“尚未。”雍黎从怀里掏出一块软趴趴的布,还是阿珠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零头碎布,颜色灰黄,上面密密麻麻写了百十来个字。
雍黎将这块布往林轶手里一递,“一应事件都在这上面,送去定安吧。”
“殿下,这,奏章?”林轶看了眼那块疑似抹布的玩意,估摸着这块脏不拉稀的“奏章”能够送到皇帝陛下案上的可能性。
“困居山野,纸笔都是问题,你还嫌弃什么?”雍黎丢下这句话,施施然走开。
我不嫌弃,我是怕皇帝陛下嫌弃!林轶腹诽,却觉得自家清冷的少主难得这么……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