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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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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戟门不能久留,淮西百姓受不得那般磋磨。黎贤如今被禁足在府,这件事也容不得他插手了,你替我拟一个折子递去定安,言明利害,请陛下下旨出兵津平,让……”雍黎脑中一瞬间将朝中众将过了一遍,“让沈寄去。”

沈寄是先中军四征大将军沈懿之子,领着上璋三军之一的长初军。沈寄承了他父亲的风骨,素来刚正自持,从不插手朝中党派纷争。

“沈寄这人我也听过,确实是真正的将门风骨。玉戟门下人数众多,即便出兵围剿也不可能尽数剿灭,后续玉戟门势力无论由哪方接收,都是极大的助力,而沈寄四面不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祝词也是人中之杰,无需思索便明白了雍黎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华阳府和璟王府都与这个长初军主帅从来没什么联系,以华阳府的名义举荐,陛下那边?”

他没再下去,雍黎却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华阳府璟王府势大本就不该再与朝中军中再有联系,这么突然以华阳府的名义插言朝中将帅调配之事,确实不妥。

雍黎想了想,道,“以我的名义吧,发密折。”

祝词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般决定,他一笑,微微往后一仰,靠着凭几,道,“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一边拼命地想要把璟王府与华阳府孤立于朝野纷争之外,一边又忍不住出手朝中之事,你这般矛盾,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雍黎沉寂了下去,她想护住璟王府是因为母亲和兄姐,她想护转阳府也是因为母亲,所以她用尽一切办法让璟王府和华阳府看起来不那么树大招风。但是为什么要一次次插手朝中事,雍黎自己也不知道,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母亲,为母亲护着上璋,为母亲偿黎家的血脉之恩。

祝词看着她清淡朦胧的眉目,他知道她从不肯承认是自己放不下身为上璋皇室和王族后裔的责任,他知道她素来疏离清冷的性子不过是掩饰这么些年来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己的那一颗心,他知道她从来不是表面的那般清凉孤绝……

“没有为什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既想护这两府安稳,自然不能让上璋有丝毫动荡不安。况且,抛开身份地位,他毕竟是我舅舅,我做的选择从来都是我母亲会做的选择。”雍黎正身端坐,面上却露出些不易察觉的疲态。

祝词摇头又是一笑,并不拆穿她素来喜欢以华阳长公主为借口,转了话题,道,“华阳这边事务结束后,我年前要离开一段时间,暂时不随你去定安。”

雍黎看他一眼,道,“你有事就去办吧,不必事事向我报备,再华阳这边事务也差不多了,你手下那几人也不错,安排他们看着就是。”

听了她这话,祝词眼中的笑意越发明媚,“我所有吃穿用度都是靠着你,哪能不一声就擅离职守?”

雍黎知他是玩笑,也不在意,指指他身后散在书案上的一些文案,“你把华阳军的情况整理出来我看看,我先回去了。还有,你素日也不是个喜欢酗酒的,你心里有什么事我不问,但借酒浇愁还真不是个好办法。”

“好,自然听你的。”祝词语意双关,笑道,“听你派席岸去陈国,广陵涛那边要不要我暂时派个人过去看着?”

广陵涛是雍黎名下连锁的酒楼,原本是雍黎祖母留下的,被华阳长公主逐渐发展壮大后改名广陵涛,后来在雍黎手下规模愈大。当年华阳长公主初初发展广陵涛时颇花了些心力将广陵涛转到暗处,如今其隐蔽虽不及未晏,但若非手下颇具势力也不太可能查得出广陵涛如今与雍黎直接的联系的。

为了方便管理,广陵涛算是隶属于华阳府,席岸也算是华阳府的人,所以祝词才会有此一问。

“暂时不用,那边还算平稳。”雍黎看他,“你素日也不管广陵涛的事,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祝词一笑,“我是想见见这位席公子。”

——————

在华阳这几日很平静,基本没什么事需要雍黎亲自处理,即便有文案需要她定夺也是祝词已经筛选之后不能决定的。

雍黎慵懒地倚着窗户看外面的一丛花树,色彩明丽的茶梅开得灿烂,她抬抬手,正在汇报未晏事务的连亦忙住了口。

“黎绍没有回京?”她微微偏头,问。

“是,他半个月前绕过了定安,去了乾鄞州,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连亦简洁地回答。

“乾鄞州?”雍黎微微思索,有些不太想得明白这个乾鄞州对黎绍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他不惜抗旨擅离封地,还声东击西地暗中掩饰。

“昌王行事极为隐秘,西岭策那边送来的消息是他在找人,但具体找什么人,我们尚未查明。”

雍黎皱皱眉,接过连亦递来的条陈看了半晌,却没有话,直到把那则不太长的条陈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她才随意将那纸一折,“之前遣往定安的西岭策的三支可到位了?”

未晏四策,除了专司情报暗杀消息传达的北嶷策和执行上令稳系朝野的西岭策,东岚策司长楚陈国各事,南岳策司上璋事,这四策虽相互之间职责也有交重,但素来职司分明,各有分管,即便有临时调动也需有雍黎手令,由元濯亲自安排。元濯早些时候已经从陈国回来,以他平素雷厉风行的手段,想来一切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南岳策出了问题暂时不能用,江南那边还有总部那边总得有人,统领只留了西岭策一支司原职,剩余五支都已遣往定安,代司南岳策职,殿下若有安排可随时调用。”

雍黎点点头,西岭策是未晏四策中专门处理各项事务的,她当初要求遣西岭策三支往定安就是因为有许多是需西岭策暗中安排,如今南岳策有问题临时调用西岭策也合理,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回定安之后有许多事西岭策也安排不过来。

“元濯在我身边安排了东岚策的人?有多少?”雍黎想了想,问。

“长楚那边的人没有动,调了陈国那边的两线。”

“东岚策人数虽多,但分管两国,比之南岳策还是吃力了些,等南岳策那边处理妥当便将西岭策分派部分出去,你先通知元濯……”雍黎语声漫漫突然顿了顿,想了想,又道,“罢了,这件事等他回来我和他再,我身边这两线人还遣去陈国,从北嶷策抽派些人好好盯着黎绍。”

“是。”

“他何时回来?”雍黎想到元濯去陈国也有半年时间,随意地问了一句。

“统领的安排不是属下能过问的。”连亦微微垂首,态度恭敬,“不过统领似乎想要等沈慕回陈国之后才会回来。”

雍黎嗯一声,她知道陈国那边递了正式的降书,陈帝四子沈慕奉命出使上璋,几日前已经入关,大概这两日便会抵达定安。

以雍黎对成安帝的了解,这次谈判,上璋的要求一定是要陈国割让雁元关外炎、姚、献三城。而雁元关外献城姚城有险之隔的筑山,陈国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把西陲这面然的屏障拱手相让,这场谈判桌上的你争我夺的拉锯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结束的。

与陈国的这场战役中,陈国七位主将,死了两人,败逃了三人,降了两人,就连主帅韩附北也被俘,只不过被雍黎一封书信止了自杀的念头。照这被俘虏的三人也算是上璋谈判桌上的筹码,不过如今这位陈帝最是阴私专权的人心思,雍黎前些时候就收到元濯传来的消息,包括韩附北在内的被俘的三位将帅家中妻无一不被秘密禁锢,大有以其家**迫他们自尽的意思来。

雍黎想保下韩附北,必然需要不的力量,但未晏毕竟牵扯朝局不宜出手,好在她还有相对而言在处在明面上的广陵涛,席岸也已经安排下面的人往陈国去了。被俘的陈国的其他两个将领她不管,但韩附北,她不止想要保住他的命,她还想留下他。

雍黎微微点头,陈国与上璋是二十多年的宿敌,是未晏必然要重点关注的目标。今年陈国再次叩关上璋是早有苗头的,元濯也是早早地就去陈国做了些安排,雍黎很满意元濯送来的陈国五王争位的消息,虽于此役上元濯那边除了偶尔陈国粮草调动的消息送过来,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助力,但他真正的安排本就不是在眼前,而是在不久的将来。

如今三国局势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但在实力越发雄厚如日之升的上璋长楚两国的面前,作为已经建国三百年有余的昔日的第一大国,陈国显然已经日渐式微。就如这二十多年来与上璋时不时的战争,除了最初历史遗留的问题,又何尝不是陈国想要解决上璋这个日渐强大的邻邦而做的孤注一掷的选择?

如今三国各有争位的隐患,而陈国内部的矛盾显然要更加剧烈,也更加明显些,陈帝忌惮朝臣,却对自己的五个儿子极为大方地放权。而陈帝五子,长子空有野心却无谋略,次子重权重利庸碌无德,六子刻薄寡恩心思不定,七子性情温吞优柔寡断,唯有四子沈慕还算德才俱佳。

雍黎觉得,如果陈国下一个主君是这个沈慕,或许积贫积弱的陈国还能再苟延残喘个几十年。但是,三国、三个朝堂共享一个下,又有多少人会愿意让沈慕安安稳稳地登上陈国帝位?

至少,她不会。

雍黎看着窗外从东方卷掠而来的风,吹得院子里落叶纷纷地飞,她目光沉凝,而思绪却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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