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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楼高莫近危阑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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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虽然看着我微笑,却仍是不肯喝药的样子,我狡黠一笑,将带来的那幅春耕图慢慢铺开。那图上绘的是农家织作情景,一派新绿,清新别致,画幅中更有几个顽皮的牧童嬉戏,活灵活现。太后果然细细看了,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略略嶙峋的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

我装作不知,指点着画道:“太后母仪天下,心系万民,若是不保养身子,如何能目睹盛世太平?唯有太后康健,才是黎民之福,更能保我安国万世繁荣啊。”

太后依旧沉默,看向我的目光却多了几丝探究。我心内一沉,莫非此话说得太过?看来太后虽然竭力把持朝政,却不能容忍旁人道出她的野心。若是如此,我今日之辛苦便是白费了。

正在忧思,只听瓷器轻轻脆响,原来太后竟自端起碗,慢慢搅拌着将药汁饮下。她长长的赤金点翠镶珠护甲磕着碗,竟然给我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我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无名涌出恐惧,却清楚知道我已说服了她,隐隐有些得意。今日这一番努力总算得到回报,数日精心谋划等待的便是今朝。脑海中有明艳动人的少女一闪而过,我立时心疼如刀绞,看向太后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剑,毒辣无比。然而待她优雅将碗放下时,见到的还是我一脸灿如骄阳的微笑。

是夜,我懒懒倒在床榻,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调,固然难听,却也自得其乐。落葵早就去睡了,甘棠也被我打发走,此刻天香楼中只我一人。月色昏昏,我不禁再一次叹气,心中烦躁不安。

虽然喂太后喝下了药,但庞大的计划只是将将开始。来到郡主府多日,心中谜团不仅未曾减少,反而日益增加。而在深宫之中,太后称病不出却是深藏不露,皇后雍容大度却是居心不良,皇帝看似儒雅风流,但他不声不响间,悄然除去了太后大部分的爪牙,这份心机不容小视。朝堂平静,却暗藏无限杀机,就好似我这富丽堂皇的天香楼,却是高处不胜寒。

“我说,你越发大胆了,见了师姐也不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我闷闷的说着,忧郁的看着黑衣男子潇洒的落在窗边。

“你是师妹。”他冷冷的说着,这次倒是没戴面罩,将秀美无双的脸颊露出,菱唇紧紧抿着,总是一副我欺负了他的模样。

我无奈的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可言:“就算是师妹吧,你见我这样难过,不该安慰一下么?”

松音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声音却还是冰冷的:“怎么,事情不顺?”

“事情很顺。”我修长的食指在枕头上跳跃,“但我心情不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是……”

松音将厚厚一叠信笺放在我枕边,突兀道:“为成事,总要付出代价的。你来到上京,便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清歌了。”

无忧无虑?自从迈入宫门,我的喜怒哀乐便都不是自己的了。想到这些日子来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还有博陵郡主临死前那苍白脆弱的脸颊,眼中突然酸涩不已,我哽咽道:“诚然我不再是清歌,你还是松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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