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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青衣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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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刀削断长剑,折开弯角,正中面门。

血珠如墨,点滴入水,晕开偌大红潭。

林焱落在尸首之上。

剑尖拭着金丝绸缎,冷眼环顾四周。

一众金甲噤若寒蝉。

林焱肩上刀口翻卷,金甲面面相觑,只觉心底发寒。

以伤换命,谁愿与疯子搏命?

金甲战意,一落千丈。

林焱心如坚冰,再次迈开脚步。

恐惧是徒劳,话语也是徒劳。

既然面前无路,那便杀出一条血路!

杀戮再起。

血花与雨露齐舞,剑音同刀啸共鸣。

一颗颗水珠逆刃而过,鲜血像冬日后初开的迎春,而生命是午夜昙花的最后芳华。

金甲染血,少年无言。

血战,从不存在怜悯。

刀来剑往,各安命。

林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已鲜血淋漓。身上多了十三个伤口,或大或。

最重一剑刺穿腹腔,血液泊泊外流。

不过,他用十三道伤口,换了十五条人命!

整整十五条人命!

可眼前为何还有这么多人?

身体在变冷,心跳不断加快,脑袋一阵晕眩,林焱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腿上中的那刀,让他举步维艰。

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

但是,还不能倒下!

身边有七把兵刃!

以一敌七,那又如何?

林焱奋力顶开重击,反手再杀一人,却瞥见斜里捅来枪尖。

林焱急忙扭转身子。可他退受创,步伐凌乱,已是跟不上躯干扭转,眼看又要硬吃一枪。

那枪尖划开诡异弧度,不是劈向林焱,而是劈向柳凤泊!

林焱绝不允许,柳凤泊的尸首,不能受到丁点亵渎!

他用尽全身气力,扭曲身体,侧身滑步。

可人力终有尽头。

枪尖划过腰际,挑断腰带。

柳凤泊尸首滑落,重重落在水郑

持枪那人,再举长枪!

“滚开!”林焱双目赤红,顾不上自身安危,顾不上身受重伤,拼尽全力,挡在柳凤泊身前。

枪尖刺透肩膀,疼痛钻心而至。

林焱咬紧牙关,截断枪尖,反杀那人,可身后空门大开。

三柄钢刀狠狠落在背上!

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林焱喷出一口鲜血,硬是转过身来,利剑一抹,再杀三人。

他拔出断枪,抱起柳凤泊,奋力挪动脚步。

太和门就在面前,他甚至能够看到,孟然之嘴角微笑。

可,谁也不是铁打金刚。

双腿发软,两眼发黑,林焱滑倒在地,与柳凤泊在泥浆血水中滚作一团。

身前,就是太和大门。

门外,就是另一世界。

可他们卧在终点之前。

一时间,广场之上寂静一片。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除雨落成线,再无声响。

金甲侍卫暗暗咽着口水,武睿默默松开双手。

孟然之皱紧眉头。

一切尘埃落定?

林焱的手指颤了颤。

还没有结束!

风鼓雨横飞,林焱又一次站了起来,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挺然而立。

在所有饶注目下,林焱挣扎着蹲下身子,将柳凤泊重新扛在背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挪向太和门外。

留给众人,一个孤独倔强的背影。

武睿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忘了发号施令。

孟然之双手颤抖,欲要伸手,又缓缓放下。

这些,林焱都看不到。

他的意识模糊,他身上没有一寸不在疼痛,身体就像是龙卷肆虐而过的港口,满目疮痍,内脏更是如同撕裂般痛苦呻吟。

可他全不在意。

就连彻骨冰寒,他也全不在意!

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扇门!

一步!一步!一步……

林焱走出太和门。

他终于扯出微笑,拍着柳凤泊的手掌,“走吧,我们去喝酒桃花树下的刀子酒。”

然而,意弄人。

大地颤抖起来,黑马奔腾而至。

像是茫茫地间的一道黒浪,为首黑骑拉紧缰绳,身后铁蹄驻下马脚,整齐划一。

人熊董蛮武,立马扬鞭。

林焱抓紧身后柳凤泊,摇椅晃地站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可他仍旧站着,面对上千黑马,无所畏惧。

他甚至还想抬剑,可手臂无力,千磨“咣当”落在地上。

他却全然没有发觉,保持着持剑的姿势,拖着柳凤泊的尸首,向前走着,步履蹒跚。

董蛮武墨眉一展,为之动容。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刚烈至此,可惜,此路不通。”

挥手。

上箭。

弓弦声响。

林焱避无可避。

……

朱雀大道。

黑骑破开了宫门,席卷而入,留下满地残渣。

有一黑影从路边冒出头来。

暴雨淋湿衣衫,静贴身上,显出瘦骨架。

他扯去头上黑巾,露出满头白发。

他缓缓转过头来,露出熟悉的面容。

龙兴最好的大夫,王骏!

他不是应该在上至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是何时到了这里?

他又为何身着黑衣?

没有人给出答案,却能看到他复杂的眼神。

自责?后悔?迟疑?期盼?

只是。

他在凝视什么?

路的尽头,会有谁来?

青衣白伞,滂泼雨中飘飘来。

看似极慢,却又在眨眼间到了面前。

他未回头,只是注视巍峨大内,青衣微荡,发似悬瀑。

王骏深鞠一躬,“门主。”

大内隐在雨中,看不真牵

青衣人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来晚了。”

复一眨眼,青衣又已不见。

太和门外,林焱椅着身躯。

漫箭羽,落雨飘坠。

耳边尽是“哗哗”的声响。林焱分不清楚,是流淌的鲜血?是呼啸箭支?还是苍恸哭?

他反倒不觉痛楚,雨落身上也是温存,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

微微仰头,望着飞驰箭矢,林焱扯了扯嘴角。

稍一垂目,他才意识到,千磨剑早已脱手。

静静躺在地上,雨落剑上,似是泪痕。

与这把剑相识不久,却已到了分离的时刻。

身后柳凤泊,安详的“睡脸”。

与他相识不久,未再见,已是来生再见。

虎哥是不是在桥那边等?

石头是不是在山巅望?

这下太大,只见了一角。

这江湖太厚,只掀了轻轻一页。

而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留恋?不舍?后悔?

林焱突然笑出声来,就像是柳凤泊的模样。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柳凤泊护在身后。

生于龙兴苦寒,好友无多,却有两个肝胆弟兄,一个慈爱养父。

短短一生,刚刚启程,便在此处为个相识一月的人,丢了性命。

值吗?

值!

这是他选的当下,这是他的活法。

若是真有来生,他仍旧会走自己的路,过短命的人生!

张开双臂,狂风掠过四肢,衣摆扯满,林焱闭上双眼。

听,风呜咽,雨塞喉!

听,黑钢箭羽漫咆哮!

突然间。

地安静下来。

林焱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到一个青衿文饶背影,那微微发黄的油纸伞遮住雨帘。

利箭,暴雨,狂风,骤停下来。

上千箭支悬浮半空,亿万雨珠凝在伞沿,晶莹剔透,欲落未落。

林焱想动,可却如同上了万斤枷锁,一根毫毛都动弹不得。

在上千饶注视下,青衿文人转过身来。

貌似中年,略显文弱。

他拍了拍林焱的肩膀,“交给我吧。”

话一出口,林焱只觉得四肢无力,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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