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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拿木盆装了热水,捞出一些猪肠子,用温水加上盐巴搓了搓,确认干净了,便沥干水备用,再去刷锅,生火。
一看灶里留着火闷炭,便拿些树叶,在上面垫上小树枝,再用烧火棍轻轻挑起,吹了几下,便燃了起来。
等锅烧热了,就放切好的猪油下锅,加少许盐巴叙慢慢开炸。
待听见“嗤嗤”的油炸出的声音,便用筷子翻了翻,再小心地控制着火。
王婆子去水井旁洗蒜苗时,便闻到了浓浓的香味。进去一看,便见何苗将油渣捞出,生怕她被烫着了,忙上前接手。
把底下的火都撤了,火炭用冷灰捂上,让猪油在锅里变凉,何苗便夹了一小块油渣子递到婆婆嘴里,“娘,你尝尝看,老香了。”
“哎哟,我不吃,我不爱吃,苗儿你吃吧。”王婆子以前一块油渣子分成好几瓣,每次将一小块剁碎炒菜,油都不用放了,哪里舍得一口就吃掉一大块?
然而,何苗哪里容得她推搪,直接就塞入了她嘴里,“娘,你别舍不得吃,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好吃的会更多呢!”
王婆子细细咀嚼,只觉得满嘴喷香,心里无比的熨帖,“好,好,咱们以后越过越好,以后啊,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她只是顺着何苗的话说,又图个吉利,哪知会一语成谶。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何苗笑了笑,接过蒜苗切成小段,再准备了姜丝和一点白酒,把猪油盛入瓦罐,留下少许,待重新生了火,油六成热时放姜和蒜头炒香,再下猪肠子大火爆炒。
没一会儿,便爆出了阵阵的香味,引人垂涎。
何苗深吸了口气,口中生津、涎水横流。这野猪肉真好,肉香太浓郁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酱油,就是少了点味道。
王婆子闻着这香味,就忍不住夹了一小块吃。
一尝便停不下来了,“苗儿,这猪肠子太臭,以前的都扔了,可怎的经过你的手炒出来,怎的一点儿异味都没有了?你若说这么香的肉就是这一股子臭味的肠子做的,保管没有人相信。”
王婆子吃了两大筷子才停了嘴,对何苗啧啧称赞,“苗儿,没想到,你的手艺这般好。”
何苗淡笑垂眸,敛去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
前世为了讨好丈夫一家,她在厨艺方面,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都快将食物做出一朵花来了,却始终换不来那一家人一个善意的眼神。如今想来,真是令人心寒透顶。
不过,她重活一回,相信这一世的丈夫、婆婆会懂得她的好……
正思忖间,忽然一把沙哑中带着些许尖锐的声音传来,“哎哟,亲家呀,在做什么好菜啊,这肉香,都飘出十里地外了!”
是何苗的后娘梁氏!
她娘家就在下村的杨梅村,很近,去圩日都经过的,梁氏来一趟也容易。
可明日才是孩子洗三,她为何今日就来了?
难道她瞧见齐一鸣扛猎物去卖,就想着来这里蹭吃的?
何苗瞬间就想了好几个原因,不等她迎出去,梁氏便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伙房。
第一眼便瞧见王婆子手上的一碗肉,忙伸手去接过,“亲家呀,你太热情了。知道我过来瞧我两个外甥,竟提前给我准备了好菜,这怎么使得?”
迫不及待地抓了两块肠子扔进嘴里,吧砸吧砸吃得老香,便扬声冲外边喊,“清婉,香儿,快把那屋厅里的小桌子支起来,准备吃饭了!”
俨然一副主人翁的模样,只是那样子实在太贪婪——手上抓着菜,嘴里发号施令,双眼还不忘骨碌碌地盯着灶台上,像是饿极了的狠人。
待见了一大碗油渣就搁在灶台上,炸得酥酥的,定然是又香又脆,顿时眼都绿了,把手里的猪肠子一股脑塞入嘴巴,也顾不上满嘴流油,就伸手去端。
然而,只见一双白皙的手比她先一步端走了油渣,她也顾不上看那人是谁,“嗷”的一声,直接伸出油腻腻的手去抢,“既然是给我的,就不该藏着掖着,拿来吧。”
何苗早猜到她会有这一招,将油渣端得高高的,身子轻灵地一转,便到了她身后。
梁氏扑了个空,回过头来望着何苗愣了愣,接着手上又是一空,猪肠子也被拿走了,下意识地想去抢回。
何苗把一碗肠子塞给王婆子端着,另一只手拽着她退到了伙房门口,扯开脖子便喊,“来人哪,救命啊,家里遭贼了!”
梁氏慢了半拍才听到她在喊什么,顿时变了脸色。
“苗儿,住口,我是你娘!”
何苗却是不管不顾,拉着王婆子到了地坪上大声叫唤。
这时也有在山间忙活的村人,听见声音,全都扛着锄头往这边跑。
梁氏慌了神,大声嚷嚷,“苗儿,你个臭丫头,你睁大眼睛瞧瞧,我是你娘!”
何苗却当听不见,还一个劲地喊,便有一道少女的声音插入进来。
“大姐。”
这把声音清冷傲慢,还带着一丝不耐,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当中,显得尤为突出。
而她接下来说的话也很不客气。
“你眼睛有毛病吗?这是咱娘!听说你生了孩子,我和娘专程来看你的,却被你当成贼,你有没有良心的?”
这是何苗的继妹何清婉。她声音尖锐,话又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涌出,令何苗想忽视都不能。
不过,见几个乡亲已出现在了家门口,何苗见目的达到,嘴角勾起,便装作很困惑的样子,看了看满脸怒容的梁氏,又看了看何清婉以及她身后那怯怯的、娇弱的少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哦,原来是姨娘和庶妹啊!鬼鬼祟祟的,一来就钻伙房抢吃的,里边光线又暗,我还以为来了贼呢!不知,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姨娘?庶妹?贼?
这每一个词儿都仿佛戳在了梁氏的心窝上,她的一张脸瞬间变白又变青,怒声道,“何苗,你生个娃就把自己生傻了是不是?什么姨娘、庶妹?我是你爹的正经妻子,婉儿是你亲妹妹,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