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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一隅的黔东南应州,属于亚热带高原季风湿润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分明,雨热同季,这是茶叶生长最舒适的环境。
黔中盛产绿茶。
矩州的羊艾毛峰和应州的毛尖名扬黔地。
“应州毛尖茶,也叫细毛尖,白毛尖,其中最优者便是我谢家茶山所产的鱼钩茶和雀舌茶,这都是我谢家历代进贡宫廷的珍品。”
应州的家主谢元深正带着这片山里的子弟青壮随张士贵翻过乌蒙大山,远征云南东爨和附逆的乌蛮诸部,在一千里外的乌蒙大山里与乌撒蛮交战。
而在东面一千余里外的应州山里,剑河畔,谢元深的孙女谢姜却带着秦琅观看谢家的茶庄。
“当年我谢氏先祖在东汉时随军南下征讨,后便随军屯驻黔地,再后来我东谢先祖自西谢分出来,世镇此地,这茶树最早就是从江东带来的,后来经过悉心培育,得出了这两种优良的茶种。”
秦琅喜欢茶,可并不太痴迷其中。
茶对他来说,既是一种很好的饮品,却也是一种生财之道,他一改隋唐以来的煎茶之法,改用冲泡茶叶,既改变了饮茶之法,也带来了新的炒茶之法,近年来,炒制的散茶已经越来越多,秦家引领的这种新茶获得越来越多人的喜欢同时,秦家茶业也是规模越来越大。
各地寻找适合种茶的好山好地,建立茶庄,培训茶农,甚至是寻找一些优良的茶种、古茶树等,创制出一款又一款的名茶。
谢家的雀舌和鱼钩都是绿茶,属于毛尖,也可以算是黄茶。
这茶的特点就是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茶青炒制后便是毛尖。毛尖外形比较细直、圆润光滑,茶叶全身遍布白毫,茶汤的味道十分的鲜浓甘爽独特,冲泡出来的茶汤颜色碧绿、茶叶舒张开来,慢慢沉入杯底,茶叶片片匀整、柔嫩鲜绿光滑。
这茶颜色鲜润、干净,不含杂质,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醇香、回甘,绝对是茶叶中的珍品。
说来比较厉害的是,谢家的这鱼钩和雀舌,一直都是散茶,这种独特的制茶工艺可是比如今号称炒茶引领者的秦家早了数百年了。
茶这东西,虽然之前主流是蒸制为主,然后以煎茶之法饮用,但这也只是主流,实际上茶叶历史悠久,虽然直到南北朝时才算是在士族圈子流行起来,可从秦汉时起,茶叶早就开始制作饮用了,甚至茶做为药材的历史还更久远。
不过谢家的茶虽为炒制的散茶,但与秦琅推广的炒茶之法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比如谢家的雀舌又叫腊雀舌茶,他们的茶是添加香料一起炒制的,而鱼钩茶也是先蒸再炒,虽为散茶,但与直接炒青的秦家炒茶还是有很大区别。
谢家的茶山很大,这里的许多蛮寨也都会种一些茶叶,甚至山里还有许多野茶树。
每年明前采摘,用代代相传的古法制作,既自已饮用待客,也会拿多余的去交易。
而谢家有最好的茶园和茶师傅,每年制出的茶也质量更好,成为茶商们不远千里来抢购的好东西。
不过在秦琅看来,谢家的制茶法还是有些太老了,尤其是后来学中原那些茶商弄的腊茶法,加入许多名贵香料进去,这茶名头是大了,可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秦琅向来就反对什么腊茶,好好的茶搞那么多香料进去,又不是炒瓜子吃,放香料干嘛。
应州这里的地理气候不错,造就了这里的茶树茶叶都很好,可惜没用好法子。
“这些茶叶,如果换成炒茶法进行炒制,应当能达到更好的口感。”
秦琅对谢姜提出合作的要求,秦家可以派来经验丰富的茶师,来帮助管理茶园,以及扩大茶园,并根据这些茶叶的特性,研究出专门的制茶法,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些茶树的优点。
“我们有技术,有销路,你们有山有茶还有人,我们合作,那绝对是强强联手双赢的局面,不仅谢家以后一年能新增一大笔茶收入,甚至还能带动这里的百姓种茶、采茶增加许多收入,而地方官府也能增加笔的茶税,若是到时产量大增,以后每年还能吸引来无数的茶商等,也能更加带动这边的其它山货等的销售的······”
相比起曾祖母对这位卫国公的抗拒,其实对年轻的谢姜来说,反而更多的是好奇和仰慕,她正处于一个天真而又浪漫的年轻,对于山外面的世界十分的好奇。
对这位中原来的年轻卫国公,也更是最听过他的大名,这两年卫国公在岭南平蛮征战,开海镇南,其名声早就随着那些商人们传遍四方,每年来应州的茶商,也都会带来外面的消息,其中有许多都是关于这位年轻卫国公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更是心中崇拜英雄,向往着外面。
而当她真的看到了卫国公本人时,甚至一下子就迷住了,如此年轻而又威武,特别是他身上有股子这山里的男子们没有的那种东西。
眼睛里写满故事,脸上却没半点沧桑。
比起她的那些兄长们、表亲们,差不多的年纪,却只知道好勇斗狠,逞强争胜,要么就是打猎喝酒。
两相对比,卫国公显得成熟而又睿智,优雅而又风趣。
曾祖母让她去服侍秦琅,开始她是拒绝的,可后来被秦琅拒绝后,生了几天的闷气后,这姑娘反而越发的觉得卫国公有原则,更添魅力了,马上又主动的开始来缠秦琅了。
秦琅对于这个山里的姑娘,没什么想法,这个年纪的姑娘,尤其还是在山里的,相比起长安的那些大家千金来,太单纯了。
单纯的跟张白纸一样。
沉浸在心动中的谢姜可不管秦琅喜不喜欢,一旦打定主意后,也大胆奔放起来,这是许多小姑娘们的通病,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如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相比起来,反倒是如阿姹、玉箫这样的女子,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以知进退,懂深浅。
秦琅跟着谢姜来看茶山,也是想从这个谢氏蛮王之女的嘴里,旁敲侧击一些谢氏家族的态度。
可根本用不着费心思如何套话,谢姜对着他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她跟一只百灵鸟一样的,在茶园里蹦蹦跳跳,没有五姓七宗的大家千金那样的矜持,也没有勋戚豪门家小姐的飞扬。
很可爱且又天真。
她主动告诉秦琅,其实应州东谢对于山外的战争,都缺少热情。若不是那位张士贵都督领着大军来到应州,催她父亲领兵随征,他们根本都不想掺与进去。
中原朝廷也好,大唐天子也罢,他们都缺少足够的热情。
也谈不上什么忠诚。
只要不影响到他们这山里几百里地的日子,他们才不想管那么多那么远呢。
张都督催的紧,父亲没办法只好领着叔伯兄弟们从征,打到西面去了。
家里曾祖母当着家,日子依然如常,卫公领着兵东来,这让曾祖母很紧张,卫公提出来的那些计划,让曾祖母睡不着觉,甚至饭都吃不好。
不过谢姜却觉得没什么。
设都督府也罢,驻平南军也好,疏通河道开设驿路屯兵移民等等,那又怎么了,当年谢家祖上不也就是这样从中原来到黔地的吗?
曾祖母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被秦琅迷掉了魂,可谢姜乐意。
这是我们东谢的应州,老曾祖母如是说,可谢姜却仍然不以为然,她总是一大早就去找卫国公,有事没事就往那边凑。
从茶庄回来,刘仁轨便在等他。
“张士贵都督发来捷报,东爨叛乱大都已平定,附逆的乌蛮二十八部,也大多归降······”
“大多归降,也就是还有乌蛮部在抵抗?”
“张都督已经带兵在围剿了,目前刚与爨弘达、爨归王父子等联兵一起,平定了乌撒部的叛乱。”
“说来这个乌撒部也是作死啊,他们原本是已经跟爨归王击掌盟誓,要效忠大唐,扫除叛逆的,可后面不知道怎么的,乌撒部却跟乌蒙部互相攻击起来,然后乌撒部说爨归王偏袒他丈人乌蒙部,于是乎便干脆反了投东爨,结果东爨兵败如山倒,乌撒部便干脆就撤回山里部落去,然后张士贵都督便拿他开刀,各路兵马围剿,杀的乌撒部落花流水丢盔弃甲,最后东谢的谢元深更是率先攻进到乌撒部的大寨,乌撒头领无路可逃,放火自焚了。”
“张都督这不还为谢元深请功呢!”
秦琅凑着地图看了一会。
乌蒙山是后世贵州四大山脉之一,与大娄山一北一南,是贵州西面的界山,但在此时,乌蒙山却是在乌蛮诸部的手里,一直都是归爨氏统领的。
所以先前划界,乌蒙山区是划到云南界的。
“以乌撒部地新置威宁州,取威镇安宁之义,改划属黔中道,便以谢元深首破乌撒蛮之功,特表奏其为威宁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