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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拍了拍侯君集的胳膊,“侯陈公,你可不要心怀怨恨啊?”
“不敢。”
侯君集脸抽了抽,赶紧回答道,这是个巨坑啊,回答的迟缓半点,姓秦的要是奏报皇帝,他都可能获一个大罪的。谁敢对皇帝不满?对皇帝心怀怨恨,那不是找死?
刚死里逃生的侯君集现在求生欲很强,尤其是在见过了那些凶猛的牛王是如何被去势,如何被一槌槌的粉碎了生活的希望后,他现在对秦琅很畏惧。
这个家伙太阴险了。
秦琅笑笑。
“西州是个很不错的位置,这可是我努力为你争取来的,本来你是要去岭南或南中的,虽说吧我们以前交情一般,政见还多有不和,但我们毕竟也都是东宫之人,陇右之事你确有失职,可也不全怪你,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此事后,将来能够走的更远······”
这完全就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了。
若是以前,侯君集绝对立马翻脸,可是现在,他虽然心有不服,却已经不敢反驳了。
他刚才已经从魏昶那里知道,姓秦的现在地位再次上涨,如今不仅是检校中书令兼知门下省事,还是太子詹事、河南府尹,进封司徒加太子太师,改封魏国公,实邑三千户。
皇帝还要为太子娶秦琅的妹妹为太子良娣······
姓秦的终究是一座大山,他翻不过去了,当女儿侯氏暴毙宫中,他便知道自己没了可能再超越秦琅了,以往还盼着女儿能成为东宫太子妃,将来做皇后,成为六宫之主,他也做国丈。
可现在女儿得了个暴毙,外孙也被过继给了苏氏,跟侯家没关系了,他被贬西州,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洛阳。
秦琅看着有些心灰意冷的侯君集,心里却想的是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这次亏后,会不会因祸得福呢?
若是就此失去野心,说不定就能免于历史上的造反被杀结局了。不过侯君集这样的人也难说,谁也不知道这家伙能安稳几天,除非真的把他的蛋蛋也骟了再当他面锤碎了。
侯君集邦君集,历史上凌烟功二十四功臣之一,真论起来,在李唐开国之初,确实没什么功劳,但是在贞观时还是立过不少功的,随李靖灭吐谷浑,后来又独自灭高昌,功劳都很大,出将入相,也算是武人巅峰了,论起功绩来,反比尉迟恭秦叔宝要高了。
只是野心太大了点,最终自寻死路。
“西州路远,条件可没长安洛阳好,到了那边,就喝牛奶羊奶或骆驼奶吧。”
侯君集愣了一下,然后不吭声了。
侯君集有个癖好,食人乳。
一把年纪了,却跟奶娃一样偏要吃人乳,家里养了几个乳娘,还都是特地搜寻的年轻漂亮的妇人,吃奶还不挤,都是直接吃。
因为养的乳娘多,奶吃不完,侯君集还让乳娘把每天吃不完的人乳挤下来,供给他养的两个年轻妾侍,这两妾侍一日三餐也跟着吃人乳,而且洗头洗澡也都要人乳。
除此外,侯君集还是出了名的性骄饰,好矜夸。
骄傲自满,言辞虚妄,特别贪婪又喜欢炫耀,本来三水侯家也是关陇将门,老侯家虽说底蕴不算深,可也是几代将门积累的,但老侯偏跟乡下土财主暴发户一样,最爱奢侈,还好排好,又贪婪。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皇帝对侯君集与尉迟恭还有秦琅这三个关键时候立下大功,又替他干了脏活黑活的心腹,也是大方赏赐的。把齐王元吉的宅第财产都赏给了尉迟恭,把太子的许多别业赏赐给侯君集,前后赏赐无数。
老侯跟黑尉迟都是一跃成为暴发户,可侯君集不知满足,有机会就要贪就要捞,皇帝念着他的功勋,也没怎么责罚。
这家伙于是变本加厉,越来越过份。
只不过在贞观朝,皇帝对功臣们确实很好,长孙顺德啊段志玄刘弘基等许多功臣都有贪污侵占等罪行,但基本上都没怎么重罚过,不像老朱,你敢贪我就剥你皮,越是功臣敢犯罪,越是不留情,这点上老李还是很不错的。
“回头我让人把那两美人送到魏公府上,还有那些乳娘,也一并送来。”老侯咬咬牙。
“这我可不敢收。”秦琅笑着拒绝。
天下美人多的是,秦琅才不会去捡侯君集的破鞋,再说这食人乳的美人,终究在魏征那样的正道人眼里是容不得的,所以这种事上不得台面,最好不要沾惹,就跟当初他从东宫要来的称心一样。
美的不像话的美少年,可秦琅要来后连书童近侍都不让他做,直接雪藏,可就这,朝野都有不少人编排他有龙阳之好,喜欢分桃断袖呢。
秦琅领着侯君集到上阳宫面圣。
君臣再见,侯君集跪地痛哭,一顿自责。
李世民本来阴沉着脸,可看到侯君集把头都磕出血来,眼泪鼻涕哗啦的在那里扇自己耳光,说害了太子,有负圣人云云,一时又心软起来了。
最后皇帝亲自拉起了侯君集,拉了半天没起,直接给了两脚这才踢起来,这一踢,君臣关系倒是又恢复往日了。
“好好谢过秦琅吧,要不是秦琅,朕也未必保的下你,你可知朝中有多少人要杀你?”
“臣万死。”
“去西州也是秦琅提议的,你去西州将功赎罪吧,安心做事,本份做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侯良娣····”李世民说着叹了口气,“算了,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吧,只要你好好表现,朕还是会重用你的。”
“去了西州,就不要再与东宫往来,也不要再跟朝中大臣往来了,魏征····”
皇帝说了一半又停下不说,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很明显了,这几年侯君集能两拜宰相,其实除了皇帝的大力扶持外,还有魏征在后助推。魏征虽然奉行不结党主义,但其实在朝中哪里会没半个盟友呢。
魏征在朝中就大力举荐过侯君集、杜正伦、刘洎和岑文本,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私结朋党,可魏征确实是大力举荐他们的。
而如今魏王离京就藩,杜正伦被贬出京,侯君集也是才死里逃生,刘洎也被外放,就一个岑文本还在京,可以说,这次魏征也是差点自身不保,先前就被罢侍中之职,要不是秦琅力保,魏征也是要被逐出中枢的。
魏征差点被逐,其实也跟他这个小团体被皇帝发现有关。
现在点出来,就是再次提醒侯君集了。
不要跟魏征再搞什么小圈子了,更不要再跟东宫牵扯了,虽然皇帝力保了承乾,但现在却也对太子有了更高的要求,侯君集跟太子先前闹出的这些事,让皇帝不得不给侯君集下达限制令,禁止他再与东宫往来。
侯君集听到这里,再次跪倒,抱资帝大腿,哭拜道,“臣不去西州了,也没脸去西州,臣愿自流岭南,愿去天南为一戍卒,或去南中,为平蛮先锋,将功赎罪!”
“朝廷的决议岂是说改就改的?你滚吧,今日就出洛阳,早点滚去西州,朕眼不见心不烦,滚滚滚!”
“臣告退!”
侯君集跪拜辞去,李世民背对着他一直没回头。
依然是秦琅把侯君集送出宫。
“我送侯陈公回府?”
“圣人令我今日便出洛阳,我就不回家了,出宫后便直接启程去西州。”侯君集抹了把脸。
“也好。”
老侯看了看秦琅,叹惜一声,“不管怎么说,我都还得谢过魏公的救命之恩。”
“谢我做什么,其实我很想揍你一顿,甚至打断你一条腿,可你毕竟于国家也有功,想当初我们也是并肩战斗过的。此去西州,路途遥远,一路珍重吧。我只提醒你一下,近年高昌因为大唐平吐谷浑后重开的青海道,尤其是且末直通焉耆的这条商路绕过高昌之事,已经隐隐对大唐不满,而被圣人安置在高昌附近的突厥欲谷设也与朝廷矛盾日深,现在那边的局面变的很微妙,你此去西州,不仅得守好西州,还得为朝廷把高昌国和欲谷设这两支势力给笼络、震慑住,若是处理的好,你很快就能回朝了,可若是办砸了······”
老侯咬着牙,“小小高昌也敢炸刺?还有那欲谷设,不过是从漠北逃窜到西域,是得我大唐安置才能有容身立足之地,也敢对大唐心怀不满?我过去了一定将他们收拾的服服贴贴,谁敢不服,灭之!”
秦琅呵呵一笑。
“可别让人灭了,你被灭事小,可若因此国家被辱,就是你的罪过了。”
······
出上阳宫,打马直出洛阳城。
站在洛阳城门外,侯君集勒马不前,数度回望。
可没有一人来送行。
良久,侯君集才失落的向秦琅告辞上马前行。
秦琅能猜到侯君集估计是在等太子承乾,可从始至终太子都没来,甚至连派个内侍带句话都不曾。
想到女儿暴毙宫中,外孙过继苏氏名下,自己又落的如此下场,侯君集心里肯定很难受,对承乾估计也心灰意冷了。
秦琅没管,他巴不得侯君集能跟东宫离远点。
“三郎何必要救这家伙?就是个白眼狼,当初代公教他兵法,他转身可就告代公谋反。”张超看着侯君集落寞远去的背影,不解的问秦琅。
“救侯君集的不是我,是圣人也,圣人不过假我之口借我之手而已,算了,这个灾星终于走了。”
张超瞧瞧左右,见四下无人,凑近小声道,“太子也够凉薄的了,侯君集如今这下场也皆因他而起,他不但没帮侯君集说过半句好话,甚至如今都不来送一送,连人也没派个来,话也没一句,估计侯君集也心凉血冷了。”
秦琅笑笑,要不怎么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呢,太子开始变的无情,这反而说明承乾真正开始成熟了。
只是,秦琅也并不喜欢这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