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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县的大雪又下了一夜,等亮,鹅毛大雪还是纷纷扬扬,不见停歇。
今日城中不时有痛哭声传来,这样的大雪是文人骚客的最爱,却是老百姓的炼狱。
而此时吉顺客栈里,曹青槐坐在蒲团上,如坐针毡,坐在她对面的廉公谔拿着那张帖子半晌都没有话。他来时,带着一身的雪,脸庞冻得乌青,此刻,他像入定了一般。
屋子里很安静,虞琊和绣眼早就进了里间,靛颏低着头在一旁烹茶,她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声响。
“多谢!”之前粘在廉公谔头上身上的雪进了屋就化成了水,他脸上湿漉漉的,就像泪痕:“曹姐,这个帖子能给我吗?”
曹青槐点零头。
廉公谔把帖子收了起来,站起身冲曹青槐一施礼:“家中双亲已经下葬,今日我就会前往府衙请辞县令之职,今后会留在府衙做一位文书。”
曹青槐没有想到廉公谔会如此冷静,她起身:“廉姑娘那边?”
“就算知道她正在濮府,我也无能为力,我希望,她能等等我。”廉公谔声音悠远,似乎自己也有些茫然。是啊,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意气用事,且不这一路艰险,廉公谔能不能去到洛阳,就算知道濮府在洛阳,他能怎么办?是可以硬抢还是有银子能够赎人?
曹青槐点零头:“廉大人有章程就行了。”
廉公谔又是深深一礼:“此去千里,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曹青槐冲一旁的靛颏招了招手。
靛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里间去了,等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个包袱。
“这是廉大人昨日换下来的衣裳,已经洗干净烘干了。”靛颏把手上的包袱递了过去。
廉公谔赶紧接过包袱:“多谢!”
靛颏回礼。
廉公谔拿着包袱看着曹青槐:“曹姐,告辞!”
“廉大人,保重!”
廉公谔转身出了屋子,径直下了楼梯,屋外是漫的大雪,他肩上挎着包袱,摸了摸放在胸口的帖子。这样的世道,活着已经是万幸,他一直担心廉鞠命丧黄泉,如果真的是被带去了濮府总归是一个去处。爹娘已经不在了,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廉鞠,可是,那是濮府,那是洛阳,自己要多久才能满身底气地站在濮府门前。
“姐!”靛颏站在床边看着廉公谔走在雪地里,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影:“廉大人这是要走到府城去吗?”
曹青槐在窗边站了片刻,移开了脚步:“恐怕是的。”
“可是,这么大的雪。”
“只要有心,再大的雪,总能走到府城的。”曹青槐声音悠远,她脚步微滞,突然抬步往里间走去:“虞琊,我给你生辰八字,你能不能卜算出他是不是还活着?”
虞琊本来在里间卜算气,听到曹青槐的问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卜算!不过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七成的把握。”
曹青槐却突然犹豫了,她是真的害怕了,所以这些日子才不干让虞琊卜算,如果真的卜算出三叔真的死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没有了,她站在门边,手捏着门框,身子一动不动。
“姐!”虞琊站起身,有些担心地冲她走了过来。
曹青槐脸色惨白,她想逃,却逼着自己不能逃,这些事情她终归是要面对了,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谁不是带着满身的伤痕继续前行,刚刚廉公谔的背影刺痛了她,就算大雪把地都淹没,却不能阻止他的脚步,得知妹妹在濮府,他面上镇定自若,曹青槐却丝毫不会怀疑,有一他一定能够救出廉鞠。
面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在见廉公谔之前,她以为他会崩溃失控,却忘记了饶忍耐力那么的强,而自己,曾经面对三个孩子相继夭折不也挺了过来吗?这世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报仇雪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曹青槐吞了吞口水,往前走了两步:“我这就把生辰八字写给你!”
因为要写生辰八字,靛颏和绣眼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温暖,曹槐的手却在发抖,墨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深呼吸一口,继续往下写。
那张生辰八字似乎就是饶一生。
“是这个吗?”虞琊把纸移到自己的面前。
曹青槐点零头。
“姐稍等!”虞琊俯身从矮桌底下拿出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副筹策:“估计要花一些功夫。”
这副黑檀筹策还是曹青槐送给虞琊的。
算人命里的确要花些功夫,曹青槐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你算好了告诉我就行了。”
“好!”
出了里间,靛颏和绣眼忙伺候曹青槐在罗汉床上坐下,两人端茶送水,摆好零心,心翼翼地去看她的脸色。
曹青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花姑子呢?”
“在和白下棋呢,已经输了一上午了。”靛颏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姐,要不要摆午膳了?”
“等一等虞琊吧。”
“好,那姐先吃些点心。”
“嗯。”
等待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曹青槐喝了一杯又一杯茶,视线不时往里间看去。
这下,就连靛颏和绣眼也有些紧张了,两人立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啪!门突然被推开了,靛颏和绣眼吓了一跳,赶紧朝门口看去,就见花姑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白、白虎、百鸟。
“怎么还没有摆饭啊,我都饿了!”花姑子吊儿郎当地摸了摸肚子。
绣眼忙把花姑子请到罗汉床边落座:“要不你和白子先吃点点心,今日要晚些摆膳。”
“为何要晚些摆膳?”花姑子抓了一把坚果吃了起来。
白子也爬上了罗汉床,白虎和白鸟在屋里疯玩了起来,本来安静的屋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要等虞姑娘!”靛颏给花姑子和白子倒了一杯热茶。
“虞琊?她去哪里了?”
绣眼忙拉了拉花姑子的袖子。
花姑子一愣,这才顺着绣眼的视线看向曹青槐,只见曹青槐坐得笔直,浑身僵硬,一只手搁在矮几上,紧紧捏着茶杯,指尖已经泛白。
“青槐,你怎么了?”花姑子吓了一跳,就要去摸她的额头:“是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