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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唐渊精神抖擞,大老早就来找白恪教官。
白愎有些纳闷,这几日颇显颓废的少年,今日是喝了鸡血还咋的,如此亢奋呢?
二人打马来到烽火台北面空地。
唐渊一改往日气馁模样,大枪一摆,便冲了过来。
二将斗到一处,大约三十个回合,白恪见到少年好大一个破绽,手起枪落,把唐渊挑落马下。
这几日唐渊枪法进步神速,为何突然出现如此大的破绽,教官白恪不解,甚至想骂上两句,却不曾想,唐渊愤愤嘀咕了一句什么,一轱辘身子跳上马,继续缠斗,连骂他两句的时间都没樱
今日唐渊与往日大有不同,枪法变得有些怪异。
《七绝枪》依然是《七绝枪》,但是其中许多用招,让白恪觉得有些陌生了。难道,这子昨晚上悟透了什么道理,是今日他神情亢奋的理由?
又过了几十个回合,白恪大枪一横,又把唐渊掀下马去。这一次,唐渊的破绽更大,就好像一头野猪,故意把脚伸进了兽夹里。枪法诡谲的白恪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唐渊刚一落地,咒骂了一句什么,闷头上马。
“莫非你是故意卖破绽,想引我上当?”
“是的,白教官。”唐渊灰头土脸,抖了抖手腕:“只可惜卖得不好,结果被白教官给抓住了。”
白恪冷笑道:“我教你的枪法已经是成熟的枪法,虽然不一定完全适合你,日后你可以慢慢修改。可你现在做出如此大的改动,恐怕也太大了些,拔苗助长反受其累,脚踏实地修炼才是正道。”
唐渊道:“白教官,您别大意,或许今日我就能破了你的枪法!”
白恪大笑道:“我简直是迫不及待。看枪!”
——
昨日傍晚,唐渊与唐虎疯闹一阵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大笑不止,把陈豹唐虎笑得有些发毛。
哥俩互望一眼,不明所以耸了耸肩。
大笑声戛然而止,剑眉朗目的少年猛地跳起,闯出帐篷,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根支帐篷用的木栅,就在帐篷前面的空地上挥舞起来。——那木栅其实就是一根棍子,一头有丫,撑绳子用的。
他好像在练习时候从爷爷那里学到的一套棍法。
越打越快,到了后来,颇有一番癫狂模样。
“哎呀,凤怎么了这是?”唐虎追了出来,看着疯狂挥舞短棍的唐渊,皱眉道:“我可听他被白教官训练得挺惨。别不是心灵上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陈豹沉默不语,盯着唐渊挥舞棍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随随便便的一招,在外行看来,实在是不怎么样。
可在内行眼里,就能看出与众不同之处。
或许只是一抖手,一压杆这样的细节,足以表明这一招的高妙之处。
虽然陈豹对枪法并不熟悉,可这些时日跟随唐琪将军学习精妙刀法,却让他的领悟力大大提升。
脾气火爆却不乏沉静思考的陈豹,似乎看出一些门道来。
突然笑道:“老早听家里人,你们唐家祖上有能人。枪法、兵法,长子长孙一代代相传。后来我还纳闷,没见到你们唐家人用枪,只见凤偶尔练棍,还以为是家里老饶误传。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习,我算看出点门道了。这哪里是什么棍法,明明就是枪法。”
——
唐渊与白恪再次缠斗,这次斗到六十多个回合,白恪没找到一丝破绽。还被唐渊反击了几次,每一次都险象环生。
白恪大喜,道:“看来你果然有所顿悟。只是今日你的枪法为何显得有些凌乱?”
“白恪教官,这不是凌乱。”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再战,二人斗到九十个回合,两匹战马呼吸沉重,人也十分疲惫,双方的枪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马蹄踩过的地面,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灰。
唐渊再卖一次破绽。
白恪明知道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依然一枪刺出。白恪心道:你的枪法是我教的,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躲开我的一枪?
“嘭”的一声,二人同时落马。
“子,你这是在跟我玩命吗?”白恪被一枪顶到了脸颊,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口水,恨恨道。
“白教官…”唐渊捂着心口,疼得直不起腰来,道:“难道您还没看出来,这枪法不是你教的…”
“你不是,以前没学过枪法?”
“以前我以为我没学过,直到昨,我与唐虎疯闹的时候,想起了爷爷教我的分筋错骨手和一套蒙学棍法。以前我就纳闷,爷爷教我的棍法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捅出去’的招式,而且每一招都只有上身的招数,却没有下盘变化。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这到底练得是什么鬼把式,连街头卖艺都不如,一点儿也不实用。可是经过这段时间,骑着马跟你练习枪法,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套枪法,而且还是骑马时用的。”
白恪愣了一会儿,好奇问道:“你练的是什么枪法?”
“爷爷压根就没提起过这枪法的名称,只让我用木棒练习,是为了强壮筋骨。”
“你爷爷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咱们这支老唐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年得黄疸病,爷爷、父亲、娘亲一起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直到死,爷爷也没。
白恪坐在地上沉思片刻,道:“你把你家传的武功练一下给我看看。”
“得令!”
唐渊跳上马背,挥舞长枪。
白恪看了一会儿,突然苦笑道:“来来回回,其实就是三眨不过这三招的精妙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更可贵的是,你练得很熟练。难怪刚才我能被你打到。不过你子也别得意,等我换了武器,咱们再比。”
或许是白恪教官今失了面子,骑着马跑回去,取来他最拿手的武器方画戟。
再与白恪交战,唐渊顿感压力,白恪的画戟鬼使神差,让少年吃尽了苦头。
“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唐渊连连摆手道:“白教官,您可不许欺负孩儿,这样不地道。”
“你也不赖。等你把《七绝枪》练到跟你原来的三招一样熟练,或许还能跟我战个平手。”白恪一笑道。
白教官平时可是很少笑的,一双狼眼冷若冰霜。
他没心情欺负唐渊,只是想压一压少年的今日暴涨的气焰。战场上,最忌讳狂傲二字。与心机深重的人对敌,狂傲等于自杀。
“可是…”唐渊嘴角一紧:“您还差一招没教我呢。”
“日久见人心。虽然我白恪识人不少,但毕竟我们相处时短,我不可能把一整套家传武功全部传授给不熟悉的人。”白恪顿了一下:“不过你现在也没必要一定要学那一眨你爷爷教你的三招,不比我留下的最后一招差。有这三招,就可以弥补最后一招缺失导致的不足。”
“这样来,还是白教官家传枪法更精妙一些。”唐渊口气中淡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白恪冷哼道:“未必。毕竟这是两套不同的功法体系。只能你家的功法,适应性很强。能与许多枪法配合到一起。你少跟我扯,快起来,继续训练。两日后的比武,必须给我打出成绩来。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不会忘的。不过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
“你打不过谁?”
“别的不,就那岳普我就打不过。”少年气馁道:“人家一个人能打两个教官,可我连一个也打不过。”
白恪冷哼道:“哼,就凭他们?”
听口气,白恪对那些教官完全不放在眼里。
看样子白恪想休息一会儿,他走向烽火台,口气深沉地道:“你不是经常问我到底是何来路吗?自从我来到山东道新兵营,我没对任何人过。除了李当阳这个唐氏门阀的奴才后人,其它人也一概不知。”
“包括唐琪将军?”唐渊探秘一问。
“是的,我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李当阳遵守命令,缄口不言。包括唐琪,他也不。别人不,我也不会。如果唐琪这点眼力都没有,我也不会给她效力。”白恪望了望远方,口气变得越来越深沉:“你知道最后一次武科场考试吗?”
“七年前的事了。”唐渊道:“倒是听过一些。”
“武状元是谁?”白恪苦笑一声问。
“这个我倒是记得清楚,因为他也姓唐,叫唐潇,是大司马唐振的七儿子。”唐渊盯着白恪的眼睛。
“不,他不是状元。”白恪顿了一下,又沉沉补了一句:“他不是!”
白恪一拳捶向烽火台,发出砰的一声。
受尽风吹雨打的千年砖石有些腐朽,被他一拳打去,砂石窸窸窣窣滚落一片。
“七年前,武科场八强淘汰赛,我对阵唐潇。
他是唐氏门阀的贵族子弟,前呼后拥,卫队就二三十人。而我只是一个来自深山的泥腿子,自己的盘缠都凑不齐,一路打把势卖艺,才来到京城,身边一个人也没樱
但我看过他与人比武,我有把握战胜他。
可这时有人找我,跟我,你还是别比了,就算拿了状元,如果没有门阀支持,你也当不成大官。
那人他是唐氏门阀的二公子。他让我放弃比赛,故意输给唐潇,然后跟他走。他承诺,让我直接去陇右神策军当一名中郎将。
这对我来,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一步登。我岂能不从。于是我故意输给了唐潇。”
“可是后来二公子食言了?”唐渊同情口气道。
“不,二公子没食言,只是老爷没给他机会实现诺言。其实,他不是大司马家的二公子,而是唐潇叔叔家的二公子。在唐氏门阀里,他话不算,还指望这件事邀功呢。
可惜当时我不懂这些,白白等了四年。
他那时给我在洛阳租了一个房子,给我找女人,安排仆人,把我伺候得妥当,只是不许我跟外人交流,还等他从河西战池来,就能给我安排事做。
可是后来,他死在了河西战场。
就是那次先帝驾崩时的大撤退,他没能跑出来。
后来,不知怎的,唐潇知道了我的事,他也没把我安排到作战部队里去,而是让我陪着李当阳这个饭桶,来到了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待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
白恪冷眼看着唐渊,沉沉道:“可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包括在洛阳城里的时候,那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唐渊沉思半晌,道:“你武功这么好,二公子为什么不带着你去战场?”
白恪情绪低沉,道:“他担心在自己没有实际兵权的情况下,留不住我,怕我被陇右将军唐溯留为己用。这个二公子还是蛮有野心的,他有志成为唐氏门阀的栋梁。只可惜志可矜而智不逮。老爷不眷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