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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际,三人只得跟着店二朝后院走去。这里是客栈其实只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住家院子改建而成。踏出前厅的门槛便可将所有房间一览无余,三墙六屋围成的院落里堆散着一些杂物,东南西各有两间客房,整个院落狭又杂乱。
月色朦胧烟雨丝丝,赤璃一手遮顶一手提裙,踮起脚尖跟随着二穿过院在一扇半开的木门前收住了脚步。
“客官请进吧”二着便进屋用手中的烛火点亮了桌上的灯烛。
赤璃刚跨进屋子就被一股霉味熏得皱起了眉头,可当她看见那张布满黑云的面孔时立刻微笑着道:“收拾的还算整洁”
“再取一床被褥来”叶隐修的声音和目光一样阴冷。
二立刻点头哈腰解释道:“真对不住啊客官,咱这客栈一屋一被没有多余的被褥”
赤璃在他发作之前赶忙道:“你先下去吧”
二立刻如获释重地退了出去,阿四亦将包袱轻轻放在椅凳上:“公子姑娘早些歇息,我去喂马”行礼后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赤璃走向窗边正想推开木窗驱散霉味时,却听见身后桌椅被人拖动的声响。
她回头望去见叶隐修已将三个方凳抵着墙面合在一起。
“我睡这里就好”叶隐修道。
赤璃惊愕之余立刻上前一步道:“民女万不敢让皇上睡凳,请皇上移步去床榻歇息”
“这是皇命”强硬的语气不容置疑。
赤璃犹豫片刻径直走到床前抱起被褥铺在方凳上:“皇上若执意如此,就把这被褥垫上。”突来的倔强让她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她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温顺的样子,萧无惑曾轻柔的抚着她的头发她像一只乖巧的兔。这温顺的面具带久了好像连自己都开始相信,这就是她的真实性子。
叶隐修看着眼前外表柔弱却满脸坚持的女子,心生暖意。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们从来只会讨好谄媚,但那些拙劣的演技只会让他感到厌倦与嫌恶。
而此刻,这个女人对他的关心却是单纯的直接的,无关身份与目的。
他无奈一笑随手脱下身上的长衣递去:“你盖着衣裳。”
见他妥协,赤璃接过长衣委身行了个礼便退回床榻。
初春的夜乍暖还寒,男子宽大的衣袍能完全包裹住娇的身躯,但无孔不入的凉意还是逼着她耸肩缩背蜷成了一团,可恶劣的环境终究抵不过深深的困意,不过多时便入了梦。
色微亮时轻睡的人被窗外的鸟儿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朝他的方向望去,只见他身着单衣面墙而睡,身下是三张光溜的木凳。
这一幕让赤璃从迷糊间立刻惊醒,她本能地低头朝身上望去,发现黑衣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层厚厚的被褥。
自责懊恼之余她赶忙起身将衣被盖在他的身上,动作轻柔。
看着他双臂紧抱面墙而睡的模样,赤璃只觉眼眶酸痛。
这些年来,她体会过的善意少之又少。义父虽供她衣食无忧却也给她无尽磨练,萧无惑虽曾百般温柔却最终将她推向绝境。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份尊贵又与她毫无干系,却宁愿自己受冻也要护她周全。
这一夜他们虽共处一室,他也未有半分逾越之举,她不禁怀疑那些关于他的传闻是否客观真实。
蜷缩的人似被温暖化去了寒意,渐渐舒展了身子仰面而睡。
赤璃至上而下的看着眼前的人,熟睡中的他面色平和眼窝深邃,剑眉斜飞入鬓,肌肤光洁如玉,整张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亦正亦邪俊逸非凡。
赤璃轻笑,面对这般盛世美颜若不是她的心早已被人占据,恐怕世间又要多了一个为他痴情的女子了。
“姑娘瞧够了没有?”睡梦中的人突然开了口。其实早在被褥落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已醒来。
“我……我……”慌乱结舌间赤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叶隐修支起手臂垫在脑下歪着身体一脸揶揄道:“没想到姑娘还有这种嗜好”
“你这样睡,定会伤风”被嘲笑的人又气又恼地皱起眉儿道。
“姑娘目光如炬,在下未得暑病已是万幸”见她这样,叶隐修更用力地调侃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泛着得意的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如新月一般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赤璃狠狠翻了他一眼后闷闷走回床榻收拾包袱,不再搭理这个油腔滑调笑话她的人。
几日相处下来她似乎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团迷雾,让人摸不准看不清。时而阴冷沉默,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温柔有礼,时而强横霸道,然而此时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他还有这邪泼无赖的一面。
如果萧无惑像一支优雅的猫,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支狐狸……对,狡猾的狐狸。
三日后
午时刚过,马车缓缓驶入顺平城。
此处是梁国北部最大的城邑,城土面积广阔人口数量众多,这里不仅是军事要塞,更是各国贸易往来的重要枢纽。
宽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长相着装与汉人不同的色目人,梁帝对内以仁治国爱民如子,对外实行包容开放政策,允许异国人在簇学习、经营、生产、安居乐业。四通八达的大道与密如蛛网的巷紧密相联,街上车水马龙珠光宝气,一派蓬勃昌盛之景。
随着马车前行的速度,赤璃的心跳得愈加猛烈。
她必须在这里将自己的消息传递给萧无惑,这里是她最后的机会。
“咳咳……”咳嗽时叶隐修将拳头抵在嘴上企图降低声响。
赤璃收回延伸的思绪转脸看向一脸病容的男子道:“待会务必找个大夫医治”。
叶隐修摆了摆手:“只是的伤风,无需医治”声音嘶哑语气倔强。
赤璃轻叹一声从水袋里倒了一杯热水递去:“热水喝一些总可以吧”这个人固执起来真是让人无奈,他咳了一路但任凭自己和阿四如何劝就是不肯看大夫。
叶隐修接过她手中的盏杯一饮而尽眯起眼睛问道:“姑娘这么关心我,莫不是对我有什么邪念?”
赤璃收回杯盏又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撇了撇嘴“这都被公子瞧出来了……”
“……咳咳…咳咳…”这个回答让叶隐修大为意外,本要脱口而出的笑声却被咳嗽声给抢了先。他顺了顺气道:“你变了”语气中藏着一丝欣喜。
“可能我原本就是这样”赤璃耸肩轻笑。
之前的自己就像一株没有灵魂的傀儡,只不停地扮演着各种角色,所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大都是装腔作势。她甚至搞不清楚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而现在,她总能感到那个真实的自己正时不时地冒出头来,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