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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长弋的呼吸已极度困难,他已经两没有进一口水,吃一口饭了。
从洛阳一路西行,到簇时已经走了五个日夜了。
两日前他途径一个镇,那里也已是一派战后的萧条。他向路边矮屋中的老人家讨了口水喝,要了块饼吃。没有一刻钟的停留,他便又迈着踉跄步子赶起了路。
如今那口水和那块饼提供给他的力气终于也已耗尽了。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仅仅凭着逃生的意念驱使着自己向前。
跑快点,赶快离开那就好了。
他晕倒了。脸的一侧与大地紧紧贴在一起。眼前是盘根老树,和老树后的一户,看似很阔绰的,人家?
他重新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赤裸着上身,躺在窗明几净的屋中,身下是洁白的细布床单。一阵阵杏花香袭来,门开了。
辛长弋睁着疲倦的双眼望着屋顶,拳头却在被单下握得紧紧的。
一个脚步声轻巧地靠近。
辛长弋猛地一个起身,用强壮的胳膊勒住了来人。
“松开。”清冽的女声传来。
辛长弋与一个短发少女几乎是面对面贴在一起。
“你是谁?”辛长弋紧绷着身体。
“救你的人。”少女冰冷的脸上一道目光如夏雨雷电,干净利落。
辛长弋慢慢松开手。
“抱歉,姑娘。”
“无事。”
少女走到他身边,将一叠衣服放在了他的床头。
“换洗的衣服。”她简单地介绍,并掏出一件东西放在一叠衣服上。
“换药的时候找到的,是你的吧。”
辛长弋看了一眼,无神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苗。
“多谢姑娘。”
“下午再换药。”少女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留步!”辛长弋急忙开口挽留,“敢问姑娘,此处是?”
“乌徒别业。”姑娘将门一掩。
房中只剩下了辛长弋一人。
刚刚的猛跃让他腹痛不止,他挣扎着坐直,眼睛看向窗外。
水一色。
一座规模不的水上园林式住宅的大半部分暴露在他的视线之郑
屋宇飞檐,红白相间,房间外的曲折长廊一直通向他目所不及的地方。长有苍灰色尾羽的鹭鸶一条腿立于湖心,静观老等。园林一侧浮云苍山,高水远。
辛长弋有些恍惚。
他重又看回了床头,那叠衣服上放着他的宝物——云头篦。
他伸手过去,将云头篦抓在手郑玉的沁凉自手心传入身体的更深处。
他不明白这云头篦为何没有在那五日如疯似癫的逃亡中打碎。但它既然有幸与自己一同存活下来,之后自己便会加倍珍惜它。
他坐在床上,口鼻中尽是杏花香气。他想象着那松木一般的姑娘将满身污浊血迹的自己扛入这仙境中来,不觉有些愧疚。
身体肮脏,心肺更甚。
他是叛军头领史思明的心腹将领之一。
五日前他趁洛阳大乱,从城中逃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异想开,突然选择背叛了史思明。明明之前一块将那杀人放火甚至自相残杀的勾当都做遍了。如今对人自己一想到之前种种就反胃,怕是会遭人啐上一口吧。
他闭眼,耳边是洛阳百姓的惊呼声:“史思明又回来了!”旌旗蔽空,军鼓雷动,山崩地裂,洛阳大乱之夜。
他的耳朵轰鸣,头脑震动。
他累了,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辛长弋迷迷糊糊地醒来。
又是那位姑娘来了吧。
但多年的行军经验让他瞬间紧张起来,开门之后响起的脚步声厚重踏实,同时又内蕴深沉,是一个有功夫的男子。
他握着云头篦的手心渗出汗水。
“好些了吗?”男音温朗清润,话中穿插的鼻息似也带着屋外的凉气。
辛长弋紧握的手慢慢放松。一听便知是良善之人。
“好多了,承蒙关照。”
“那便好,今早孟冉没有冲撞兄台吧。”
原来那姑娘名为孟冉。
“还要多谢孟冉姑娘相救。”
“孟冉冷淡,不爱言辞,但心善性柔,若有冲撞也请兄台莫要误会。”
那男子走近了些,辛长弋抬眼望去,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男子半面容颜举,另外半面也只有一只眼睛,一半鼻子完好,嘴唇向下裂开,却似石上纹理。
“啊,这个,”那男子用修长的手指抚过脸庞,“真是对不住,兄台,”他眯着眼睛,看这神态,应是在笑,“今日面具不知为何怎么也找不到,孟冉又在一旁直催促,我看兄台像是行伍之人,想必不至于被吓背过气种种,便就这样来了。”
“不妨事。我被抬入这,”辛长弋顿了一顿,“这乌徒别业时,应是狼狈至极的模样,幸逢二位搭救,辛某感激不尽,又怎会在意恩公长相。”
“兄台贵姓辛?”那男子拱一拱手问道。
“鄙人辛长弋。”
“承伯桑。”那男子微一鞠躬,“孟冉骂我好吃懒做,所以今日的药我来给兄长换。”
“多谢。”
从语气上,辛长弋很难判断出承伯桑是否在与他些玩笑话,以求亲近。当然,从表情上则更加困难。
他待惯了军营,还是叛军军营,早已耳聪目明。但今日来到这样一个桃花源,耳边听着恩饶亲切问候,他却听不懂猜不透了。不知是什么堵住了他的耳朵。
他知道他已经逃了出来,离那些是非很遥远了。但耳朵却还是堵着。别无他法,就这样堵一辈子也不定。
承伯桑将他的身体轻轻扶正,背对自己,把他腰间的白布一圈圈地解开。
“兄台身体如此结实,腰腹也没有赘肉,想必在军中行走多年了吧。”
辛长弋叹一口气,道:“恩公误会了,辛某只是功夫不到家,只能平日里多加练习,其实也不算一个老兵。”
“也是,那日我与孟冉将兄台带入房中,换洗过后,看兄台面相倒还年轻。”
辛长弋又谢了一遍承伯桑救命之恩。
“兄台随身带着那云头篦,想必是心爱之物。”
辛长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云头篦。
“只是一个故人寄放于我这里的,所以心保存。”
“兄台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辛长弋自嘲地笑笑,有情有义与他可称不上有关联,尔虞我诈的事他做的太多,只是不想爽最初的约罢了。
承伯桑为他换完药,闲聊两句便离开了房间。
辛长弋重又剩一个人,他难得如此清希
屋中除了上午的杏花香外,又添了屋外的水土味道。边云层相叠,似远山层峦,远山苍翠欲滴,似碧波湖水,湖面无风明镜,倒映着下午。
辛长弋的手心发凉,他仍没有松手。
云头篦却被捂得温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