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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历545年,虞典80岁。
这位殷商的执政官,为殷商鞠躬尽瘁,已经二十又一年矣。
他是帝辛时代最具影响力的大战略家。
他创造性地为殷商制定了“时间差战略”。
举世闻名的时间差战略。
得益于他的战略,殷商北扫鬼方,南镇鄂方,荡平东夷。
天下之大,没有哪里是殷商所不能攻略的。
他在花甲之年出道,创造了就任殷商执政官的最年长纪录。
而这项纪录,仅仅是他所创造的无数纪录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是当今天下,帝辛最佩服的人。
从来没有谁能让帝辛如此佩服。
从来没有!
他是帝辛的老师。
在两个月前的八十大寿上,他获得了所有人的赞赏和敬佩。
他被殷商高官们簇拥,享受了最高的礼遇。
“老师,一定要让天下人看一看,我们殷商的当世圣贤!”
如果不是帝辛这样说,他是不会搞这么大排场的。
他是一个低调的人。
装逼,从来不是他的爱好。
在寿宴上,帝辛亲自侍奉左右。
所有人都仰视着他。
这是殷商圣贤应得的荣耀。
他是殷商执政官。
天下第一的执政官!
是帝辛求着他来当殷商执政官的!
就这一件事,已经能吹一辈子。
再没有谁,能够有他这么大的面子。
看到殷商无敌于天下,他满足了。
他没有看错,帝辛是个不可多得的君王。
有他这样厉害的老师,并不意外会有帝辛这样出色的学生。
他是殷商三朝元老。
早在文丁时代,他就进入了殷商的御书房,工作在距离天子很近的位置。
和很多少年一样,他满腔热血。
做一个改造世界的侠客,是每一个少年永恒的梦想。
少年虞典也不例外。
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天子。
令他惊讶的是,天子也和平常人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
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比天子还要高!
他看到的是,晚年时期的文丁。
他不知道,他竟然比天子还要高!
但是,稍一走远,文丁的身影就立刻高大起来。
少年虞典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突然高大起来。
他也能像天子那样高大起来吗?
这个问题,在文丁的葬礼上,少年虞典得到了答案。
文丁去世的时候,天下诸侯都来祭奠。
少年虞典看到了天下诸侯敬畏的神情。
他渐渐意识到,这就是天子。
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他也要被人仰望!
这是深埋在少年虞典心里的一个目标。
御书房是距离天子很近的位置。
如果天子足够好学,就会常常光顾这里。
虞典经常看到文丁来到御书房查阅资料。
这位殷商天王,保持着终生学习的态度。
文丁的儿子、帝乙,传承了这种好学的态度。
帝乙不仅自己常常到御书房进修,还喜欢带着他的儿子们一起去。
“虞典,你做他们的老师,让他们知道,殷商为何物。”
这是天子交给他的任务,他就全力以赴。
天子的儿子们,也像平常人家的孝一样顽皮。
虞典发现,这些殷商王子们,并不太喜欢高深的知识,反倒是对各种有趣的传说非常感兴趣。
于是,他就尽力去迎合殷商王子们的喜好。
这一招非常成功!
殷商的王子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帝乙也会跟着开心大笑。
不过,当王子们离去,御书房冷清下来的时候,帝乙会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虞典,故事虽好,但还是要讲一讲真正的殷商。殷商,不是故事。殷商的王子们,还是要知道殷商的热血。”
殷商不是故事!
帝乙的话对虞典触动很大。
虞典开始认真研究殷商。
他终于发现,殷商,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讲出的词汇。
这是一个伟大的词汇。
过去的数百年间,这个词汇扎根在无数人心中。
只要寻找到这个词汇,所有的文字就会立刻燃烧起来!
宛如一场烈火席卷天地。
殷商,真的不是故事。
帝乙时代,虞典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青年。
他不止一次地表示,自己可以为殷商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想获得帝乙的重用。
然而,每一次,帝乙都会对他说:“御书房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啊。这里拥有殷商数百年、乃至人类上千年的智慧。你做的工作很重要啊!”
结果,虞典就相信了。
他埋头在御书房,遨游在成百上千年的智慧中。
这一埋头,就是几十载。
他在寻找,寻找殷商过去强大的秘密,也在寻找让殷商未来强大的秘技。
他越是用功,就越是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事情。
他发现,时代的变迁改变了许多东西,但没有改变的,同样多。
他阅读的文字,以百万计、千万计。
他自己甚至写就了数十万字的感悟和思考。
在他的视野中,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也只是暂时的。
未来,会发展出更加有效的手段,使得不能解决的问题得以解决。
立足于成百上千年的智慧,他的心态更加开放包容。
他也晓得了,或许帝乙仅仅是安抚他的情绪,并没有打算重用他。
不过,虞典相信,他就是在做着很重要的工作!
每年,他都要写一部治国策略。
他是为殷商而写。
他希望,帝乙可以采纳这些策略。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帝乙并不打算采纳虞典的策略。
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们两个的风格完全不同。
所以,帝乙也就对虞典的策略没啥兴致。
一开始,帝乙还会翻看虞典写就的治国策略。
但后来,帝乙就不再看了。
看了,也看不懂。
懂了,也不愿意执行。
还是不要看了吧。
虞典的治国策略,就这样一年年地堆叠到了偏殿。
不过,帝辛在看。
帝乙虽然不看虞典的治国策略,但是帝辛在看。
帝辛去偏殿探宝,就发现了虞典的治国策略。
甫一翻看,惊为天人!
居然有人能写出这么厉害的书!
细细查看治国策略的作者,每一本上都写着“太史着”。
太史着!
是御书房的那位太史吗?
真是厉害啊!
帝辛认为,虞典的治国策略通俗易懂\有价值!
虞典同样发现,帝乙的这个小儿子天赋异禀!
他从来没有想到,帝辛小小年纪,竟能有那么犀利的洞见!
然而,虞典却不知道,帝辛提前看了他的治国策略……
但不管怎样,帝辛是帝乙的儿子中间,最聪明好学的一个,也是对殷商这个词汇理解最深刻的一个。
即使在成为殷商大将,东征忙碌的时候,帝辛也要去御书房进修。
他热爱读书,喜欢和太史辩论。
那感觉,就和打仗一样有趣。
帝辛有很多时间是在战场,即使在朝歌,也很忙。
但他却比其他的殷商王子有时间学习。
而那些常年留在朝歌的王子们却很难抽出时间学习。
是因为他们比为国征战的帝辛更忙吗?
或许是吧。
所以,当帝乙选择接班人的时候,虞典选择为帝辛出头。
这是他为殷商做得最后一件事。
曾经,他是这样认为的。
那是殷历524年,他当时已经59岁,在冷清的御书房花费了所有的青春。
但他不后悔。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热爱的殷商。
为帝辛出头,也是为了殷商。
他要为殷商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接班人。
当然,他只是一个太史,即使他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最终的选择权,在于帝乙。
他,要为殷商做最后一次建议。
很奇妙!
这最后的一次建议,成功了!
并且,这最后一次建议,竟成了他绽放光芒的开端!
花甲之年,出任殷商执政官,前所未有!
都说姜尚是大器晚成,但其实虞典更符合。
姜尚成为岐周执政官的时候,才44岁,那可要比虞典就任殷商执政官的时候年轻多了。
很多人说“姜尚是低配的虞典。”
这很有道理。
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虞典都是更胜一筹。
不过,虞典并不在意姜尚。
他所感到惋惜的,是姬考,天下第一能臣姬考。
那真是一个优秀的人才。
太可惜了。
寿宴很热闹,但虞典却想到了许多冷静的事情。
他被帝辛邀请担任殷商执政官。
他是为了钱而为殷商工作的吗?
或许吧。
据别人讲,殷商执政官的薪水,很高。
甚至年薪在百万以上!
他对自己的工资,长期处于一个模糊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的究竟有多少钱。
大概是在姬考死的那年,他查看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账户里积累的存款已经超过了八位数!!
可把他吓了一跳!
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钱了??
不过,这不重要。
看到殷商无敌于天下,看到殷商无上的荣光,他满足了。
他的梦想,没有熄灭。
应虞典的要求,伊尹大街摆了一道长达80米的自助餐桌。
这是虞典为伊尹大街带来的福利。
孩子们在自助餐桌两边嬉戏。
伊尹大街的人向慕名而来的人介绍着虞典的为人。
“那个男人啊,是在距离天子很近的地方工作呢!”
“老虞是我们这整条街上最大的官啦!”
“老爷子比较宅,但如果和他说上一句话,你的整个人生都会不同。”
“虞太史的一句话,能够让你的人生上升不止一个档次。”
“虞爷爷会给我们分发糖果。所以每天傍晚,我和酗伴们都会聚在他家门口。”
“我是做烩面的,感觉如果虞太史的才华放在烩面界,那绝对是祖师爷的水准!”
“看见了吗?这是我的饭馆,曾经我濒临破产,一度想要放弃。虞太史对我说‘你会拥有天下最大的饭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虞太史心存敬畏。现在,我做到了。”
伊尹大街。
伊丁亲自负责这里的自助餐。
“啊哈!伊丁店长,你亲自过来组织这道自助餐啊。”
“为殷商圣贤做一些事,是值得的。”
“你很尊敬执政官。”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有两个,他是其中之一。”
伊丁指着自己在这条街上的饭馆,道:“当年,虞太史对我说‘你会拥有天下最大的饭店’。从没有人对我那样说过,我始终铭记他那句话。如果不是他啊,我很可能已经不再拥有任何饭店了,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朝歌大饭店了。”
“执政官,真是一个大预言家!”
“他会给人带来希望!”
“我们都知道,他是殷商的骄傲!”
殷商这一年的东征就要开始了,他说,他要等恶来大将军凯旋。
他还说,当恶来东征凯旋的时候,他要亲自为恶来请功。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生命将尽。
他最终没有等到恶来的凯旋。
殷历545年的一天,霞光满天,虞典忽然感觉有些疲倦,打算休息片刻。
吩咐侍女们不要打扰,他在摘星楼的住所里躺下。
这一躺,就再也没有醒来。
殷商执政官、殷商战略家、殷商太史、帝辛的老师,虞典,死了。
这一天,子庚来到虞典的住所。
他来向虞典学习。
虞典是他的老师。
虞典是帝辛的老师,也是子庚的老师。
每天傍晚的晚些时候,子庚都会来到虞典的住所,学习个把时辰。
今天,也不例外。
侍女们说,执政官正在休息。
子庚就蹑手蹑脚地跑进虞典的房间,突然大喊“老师,我来了。”
以往,虞典都会猛然坐起来,夸张地说一句“吓死我了。”
但今天,床榻上的那个人却没有反应。
子庚走近一步,轻轻推了推虞典。
他发现虞典很轻。
稍一椅,面朝里侧躺着的虞典就翻过身来。
“老师,不要装睡了。”
子庚又晃了晃虞典的胳膊。
虞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一股诡异的气氛升了起来。
子庚下意识地试探虞典的鼻息。
已没有呼吸。
子庚愣在当场。
他意识到,老师没了。
泪水决堤似的涌出眼眶。
他在压抑自己的哭声,却还是被侍女们察觉。
……
……
虞名下班回家,发现屋子里挤满了人。
费仲、阿虎、飞廉、商伯、红梨花、子庚、帝辛。
还有很多侍卫和仆从。
一个少年哭成了泪人,是子庚。
所有人,泪痕未干。
“太史已逝,吾痛失一臂。”
帝辛不仅仅是把虞典当做臣属,还把虞典当成事业的合伙人、家庭的一员。
虞名接受了所有人的安慰。
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父亲,竟这样离开了。
他们在伊尹大街19号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却很快乐。
每天收摊的时候,他会为父亲留下最后一只烤鸡腿。
能让父亲体味到他手艺的进步,他很高兴。
现在,他也常常为父亲做烤肉。
可惜,父亲再也不能夸奖他的手艺了……
虞名擦干眼泪,抬起了头。
是时候执行那个大胆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