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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身边,有人笑出了声,牟真涨红了脸匆匆一瞥,发现常有、常醉,甚至随喜都望着自己,一个个面带促狭却笑意朗朗,似乎——都很赞同。
“走吧!”墨风笑了,温润的清眸,明朗如春。
羞鄂间,牟真竟有点不知所措,任墨风拖着她的手,穿出了人群,走出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云端,轩辕定定望着两道相偕离去的俪影,心中忽然一轻,唇边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纹痕,霎时碎了满脸的冰冷。
转身,他大步走向佛陀,开口时不免悻悻:“这一切,早在你的预料中。”
“非也,非也。”佛摇头,一脸无辜:“一切皆由缘法,佛家不过顺其自然,来为人王一解疑惑罢了。”
“哼!”轩辕一脚登上莲台,毫不领情:“解释完了,你可以回你的九天之巅了。”
“怎么?”佛目一亮,咧了嘴点头不断:“我就知道,天地所选之明主又怎会泯灭心中的最后善念?人王,从今日起你便重掌了乾坤吧!其实,你所立血誓也算达成了。你想,帝释降下的赤天火雨造下杀孽无数,已血洗了人间。而你重建天阶攻上天庭,轮换了日月。所以佛家敢说,这结局对人王来说当得二字——圆满!”
“有完没完!”轩辕冷眸一斜,淡淡启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佛笑,憨实无忧。
“我只再问一次,说与不说,随便!”轩辕眯眼,迈步偏转了身。
“人王!”佛一惊,终是长叹一声苦了脸:“人王心思当真炯明,佛家也不敢再瞒。我此来,亦有一事想请人王相助。”
轩辕回头,墨眸中风暴骤起,森寒冷怒。
“人王无须动怒。”佛苦笑,敛眉合掌,声音低去:“我只相求,帮与不帮尽在人王。你也知天地万物自有缘生,便有劫至。此番人王已安然渡过三世大劫,乾坤当定不下万年。而佛界——只怕不出数百年便有大劫将生。佛家厚颜恳请,倘若佛界真到了在劫难逃、生死存亡的关头,可否请乾坤之主伸一援手?”
“佛祖神通广大,能知晓天地万生上下几世因果,又何须借助他人之力化解佛界大劫?”冷面黑沉,轩辕丝毫不为所动。
“人王,”佛被噎得一窒,脸更苦了几分:“实不相瞒,只因佛家九世轮回之期已到,只恐到时身在下界,变生不测……”
“原来,是你大劫将至要下界历劫去了。”轩辕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转身,大步跨过云端。
“人王,”佛一怔,急急幻去莲座追上:“你欲去哪?”
“种花。”轩辕足下未停,身影疾去。
佛再怔,不死心又追问:“那佛家方才所求——”
“到时,看心情!”
闻言,佛立刻收步漾起了满脸的笑,如遍地轻花:“人王,乾坤大劫,生灵受难。愿人王心怀慈悲多行善政,天地因循,善行善报,说不定菩提也会受益早日回还。”
轩辕顿了顿,头也不回的道了句:“你所求,我会记着。”
“如此多谢了!”佛欣然大喜,合掌深深一礼。
人王向来言出必行,上顶九天,下立九地。他肯如此应答,此番佛界大劫定能安然渡过了。
不期然,一道红影静静随至,启口轻唤:“佛祖。”
佛点了点头,心情甚好的道:“万事已结,舍脂,我便如你所愿,送你下界去吧!”
“多谢佛祖!”舍脂抬眸,默望轩辕消失的方向,半晌低头,最后望了帝释一眼,一叹,轻语低喃:“再生,愿与君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佛一笑,帝释一震。
佛抬手,一道金光射出,将舍脂圈在了佛光里,红色的身影渐淡,如责凤凰。
“舍儿。”地上,帝释大惊,心痛突然而至,激得他如疯了般直冲云端,伸手一拉——一掌空,满掌风落,帝释怔怔,泪,不知不觉溢了满脸。
“何必?”金影中,舍脂回眸一笑,殊色潋滟,目光清明,毫无留恋:“这是舍脂第一次见陛下流泪……但愿陛下从此能知,何谓心中真正所愿。”
金光逝,佳人无踪。
帝释踉跄几步却根本无从追赶,晴空万里,风轻云白,金日高悬。
一切,就像一场梦。只有心,痛的如乍然间被掏去一般。
“你说,要与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帝释合目,哈哈的笑出了声,满头乌发随风乱舞,如痴如颠。
佛静立一旁,也不相劝,只含笑旁观。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玉面忽的一拧,帝释降下云端,直坠地面,伸手,去抓掉落在一旁无人理会的乾坤玉印。
“嗡——”
“嘤——”
几道破空声同时响起,银龙划过半空。帝释弯曲的身子忽然一起,不偏不倚迎上了前后刺来的几柄刀剑,鲜血碧灿,刹那染入半空。
俊伟的身形向后倒下,圆睁的凤目却始终凝向云空。帝释弯起了唇,那一刹,他眼底清澈无痕,如前世纯良孩童,有云翳倒影入眼,竟似花影缤纷。
“你不见我,我便去找你……生生、世世……”
长剑滑入剑鞘,长刀顿上青砖,三侍默然不语。出手那一霎,他们已明白了帝释是刻意寻死,但,一切已无法挽回。
只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从未料到,心中竟有些辨不明究竟是什么感受。喜悦?哀伤?诧异?迷茫……
直到,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撞入耳膜,三侍愣愣的抬起了头。入目,是一张张喜极的笑脸。
魔众聚拢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叫着他们三人,只叫着,也不说话,只是叫,只是笑……
白志清与他的三个师弟拥在一起,四个上百岁的仙人互相搀扶着、拍打着彼此,动不动痛的呲牙咧嘴,却始终在笑……
妖众围向了无忧,无忧揽着鼓鼓,一对人马率先走向了天门。继而,有仙众和鬼众加入了队伍……
蓦的,随喜瞠大了眼,与常有、常醉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
方才,那队伍中分明有一名仙众,犹豫了好久,然后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名妖众……
再转眼,又是另一番景象。
妖众与仙众互相搀扶,四周跟着些快要散形的鬼众。
浩浩荡荡的队伍。人皇子苏走在中间,清清浅浅的笑着,雍然自若。鬼王迦楼空谷跟在他身边,比手画脚的不知在说着什么。妖王无忧始终拥着妖后,两人不时对望一眼,再旁若无人的相视一笑……
“呼~~~”随喜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未散的血腥味道,但此刻,天地却显得前所未有的美丽,和谐静谧。
水目,熠熠的望向北空,那里,是王离去的方向,北天斩神台所在。
糖糖,王会带着你回来的,对吗?
别让我们失望……
*
佛界二十诸天,第十四天,菩提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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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界正殿为中心,向北行万万余里,乃天界北空。此地,碎石遍布,草色全无,虚空荒缅,万物不生。
然,偏有一座逐天高峰立在此处,与山下的荒芜不同,山上松柏挺立,岚接丛林。唯有山腹之南,一片光滑仞壁,白岩着目,如同一面山之腹镜。
镜上无数黑影悬浮逡巡,近看,方知是山大人微,此壁形成并非天然,而是壁上之人开凿而成。
风吹过,有松涛阵阵,斧锤愔愔,却不闻一声鸟兽嘶鸣,越显的此地寂静清幽。
山下,有一白发白须、身着白袍的老者席地而坐,仰头上观,手举脖扬间,一壶一酒,甚得其乐。
他背后,一石台孤孤高耸,丈阔方圆,裂痕遍布,也不知在此处立了多少岁月。
石台上,一处斑驳中,一株幽弱的细草诡异的破石而出,异形异相,茎叶全白,夹在黑泥沟陷的石缝中,愈显得一尘不染,出世离奇。
又一阵风吹过,卷得草儿悠长的叶瓣摇摇舒展,如舞如跃。倏忽间,不知何时,草儿边出现了一团影物。
那影物方一现形便一跃纵下石台,伸展成人影形状,迈步向前方的老者走去。行动间,隐隐见水荇牵风翠带长,身姿袅娜,轻盈无比,纵使面容不清,但也可辨出是名少女。
少女走到老者身畔,影身一团,坐了下来:“你是谁?”
清脆的语音,如孩童般天真的语气,老者不妨,惊讶的转过了头:“你?!”
浓眉下,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刹那间迸发出无数种情绪,惊喜,错愕,到最后,化成浓浓的喜悦加淡淡的好笑,再加上一点点的惋惜,老者端起一杯琼浆一饮而尽,像在庆贺:“没想到,陛下恨不得天天日日、时时刻刻的守在你跟前,而你却偏偏在他有事不得不离开时现了形。嗨,真是,真是……”
“什么真是?”幻影少女不解,歪着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怎么?”老者浓眉一挑,揪揪自己的胡须眉毛,板着脸作气道:“你小丫头还生一趟,连师祖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