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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从云山下来李世默并未前往半山之隔的长公主行宫,凌风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很快腊月将至,每月朔望之日是李世默可以进宫见母妃的日子,刚入十二月,世默就递了进宫请安的折子,坐着小轿从西边的月华门入了宫城。世默生母是海陵苏家的嫡女宁妃苏芷兰,就住在清泉宫里。
宁妃早就盼着儿子进宫,一早就准备了几样他喜欢的吃食和点心。巳时刚过世默就从父皇那边过来了,他本想进宫给父皇问个安,但是领事的夏公公说父皇正在休息不便打扰,他边乐个松快向清泉宫过去了。
清泉宫在整个宫城里位于西六宫,离皇帝的寝宫乾宁宫在几妃中间属最远的。他最初不在意这些,只觉得这里清净,适合母妃读书,他也喜欢这般清净的场所。只是如今心态不同,风波庄庄主的回信他刚刚收到不久,庄主在信中特意嘱咐他要多看多注意,现在看来,这清泉宫的住所怕是有心人安排的。
宁妃今年刚刚过三十九岁,虽年岁不饶人,但她那悠远的性子,除了闲居读读书又不好什么别的玩意儿,淡然之下保养甚好。诸妃争宠,琴棋书画诗茶花,她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概是不争的人最有福气,她一双儿女倒是羡煞了宫里不少人。
世默刚进宫便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个小姑娘扑在他怀里,脸上笑眯眯地,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世默一把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儿,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碎发,“小语想哥哥了?”
“嗯!”这位年方十三的小丫头便是李世默的同母妹妹李世语,当今圣上的第四女溧阳公主,“哥哥有没有给小语带宫外好玩儿的呀?”
“那是当然,”李世默示意身后的下人把拎着的鸟笼拿出来,“你看看喜欢吗?”
李世语急急忙忙地从世默怀里挣扎出来扑过去揭开那盖着笼子的布,“好漂亮的鹦鹉!”说着便欢天喜地地抱起笼子,“谢谢哥哥!”
“你也不怕把小语宠坏了。”青青藤萝中,一个浅碧色宫装的女子缓缓走出。
“儿子给母妃请安。”李世默看见母妃出来,规规矩矩地跪下行大礼,鹅黄色的常服锦袍衬着他清雅、悠远、又有说不出的宁静。
母亲哪见得儿子行这样的大礼,走过去将儿子扶起来,温温地笑着,“快起来吧,这宫里都是自家人,别拘束着。”
进了偏殿,宁妃屏退宫女下人们,拉着他的手坐下说,几案上摆的全是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点心。“给你做了点好吃的,你看看还合不合你胃口?”
世默笑着落座道,“母亲做的都合儿子的胃口,儿子在外时时刻刻可都想念着。”
宁妃也笑着数落他,“倒学会这般贫嘴了,真是母亲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会儿她又问道,“之前去见过你父皇了吗?”
“去了乾宁宫,夏公公说父皇休息着,不见。”世默喝了口松茸鸡汤,不动声色地带了一句,“从乾宁宫过来可真是远。”
宁妃抬头盯了世默一眼,觉得有几分奇怪,儿子是从不抱怨什么的。不过她也不形露于色,“住了也有十年,怎么今天嫌远了?”又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了然点点头,“陛下是有段日子闭门不出了,皇后娘娘也不见。”
世默也顺着转下去,“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宁妃若有所思,转而又轻松地笑了,“管那些事做什么,你的事最重要,最近几天可读什么书了?”
李世默放下手中的碗筷,缓缓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回母亲的话,儿子最近在读《史记》中汉文帝和薄太后的故事。”
太后母家诸吕被灭之后汉文帝非嫡长子即位,宁妃想到这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稍作掩饰地笑道,“好端端地读那故事做什么?”
李世默郑重地站起来,又规规矩矩地在母亲面前跪下,抬起头,慎重而又坚定地说:“母亲觉得,儿子仿效文帝故事可好?”
宁妃完全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环顾四周无人,温和而又严肃地问道:“你……想要夺嫡?”
李世默勇敢地对上母亲探究的目光,前所未有坚定地说:“是。”
“可是为……薛家一事?”
“是,”李世默不想隐晦,“母亲知道,这几个月来,太子殿下明哲保身,想让他为太子妃一家申冤,不知等到何时。只有得到皇位,才可能彻底查清薛家的事啊……”
“你如何知道薛家人就真是无辜的呢?”宁妃从来就没有打断过她儿子说话,然而这一次……
“因为,我相信瑶儿一家人。”李世默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
“说到底你夺嫡不过是为一个女人罢了。”宁妃看着儿子干净又执着的脸,一时不知道该是支持他还是阻止他,只得拼命劝住,“可是,她已经死了。”
“不……”李世默咬住嘴眼泪却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他仿佛看到那时秋刑薛家上下上百口血流成河,他的瑶儿,可否在当时怨过他、恨过他,恨他怎么没来救她。他甚至能听见瑶儿临死的时候好像在说,“世默哥哥,你怎么还没来救我?”
宁妃看着儿子这般心疼不已,她蹲下去缓缓地抱住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默儿,你受苦了。”
“所以,我想给薛家一个清白,”李世默挣脱开母亲的怀抱,“龙门薛氏满门忠烈,为国建功无数,怎么可能谋反?瑶儿地下有知,她何尝不想洗刷他们家族的冤屈?”
“可是,”宁妃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儿子,“夺嫡之路九死一生,你向来闲散惯了,在朝中无凭无势,太子是嫡长子即位顺理成章,何况有卫皇后母家卫将军的支持。萧贵妃有子世谚,萧家母族萧相一家更是根深蒂固,丽妃有子世训深得皇上宠爱,怡妃之子世诤也不差。一后三妃在前,默儿,你拿什么去争啊……”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儿子上了一趟云山找到了风波庄,”世默很快冷静下来,“儿子想请风波庄的势力从旁协助。”
“风波庄?可是当下关中地区一个侠义帮派?”宁妃把儿子扶起来坐到榻上,“我倒是听见宫外荷妹妹说起过,只是,风波庄不过一个江湖帮派,能在朝堂上帮到你什么?”
“儿子并不觉得风波庄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帮派,”李世默边回想边答道,“一开始儿子上云山的确是有试探之意,后来据儿子仔细观察,发现着风波庄里的有些东西,并非寻常有钱便可以得到的,恐怕风波庄背后的主,不仅富,且在朝中有势力。”
“那样,就更让人难以放心了,”宁妃思忖了一下,“万一和其他皇子有瓜葛,你这次上云山岂非与虎谋皮?”
李世默想起了那封庄主给他的回信,信中说,“夺嫡之事殊为重大,愿殿下多看多思。如殿下心意已决,来年正月初七长安城东市灵溪茶庄惜誓包间一叙。风波庄将不辞万难,与殿下一心同功,死不旋踵。”李世默并非黄口小儿,不至于几句话就将他唬住。关于风波庄,尤其是风波庄庄主的信义名声他早有耳闻,更何况他那一颗君子之心,怎么会怀疑那样真诚的话语有假?
“因为相信,儿子相信风波庄,更相信,风波庄庄主绝不是不义之人。”
宁妃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看似温和无争脾气却比谁都倔,他一心想做的事从未打过退堂鼓。可是前路茫茫,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她这个做母亲都不肯支持他,他又有谁可以真心托付呢?
宁妃长叹一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便放手大胆去做,你放心,只要你我母子同心,又何惧前方万难?”
“只是,这样一来,母亲在宫中就艰难了,陈太后、卫皇后、还有丽妃一众人等只怕会多方刁难。”
“无妨,”宁妃想起了她那位惨死的姑母,她的姑母苏念清,先帝当年宠冠六宫的华贵妃,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是如何才华傲世,却终究是死在太后手里。她自幼和姑母相熟,心中如何不恨。只是多年隐忍,早已让她心如止水。可又有谁知道这平静的是外表,还是内心?
“你尽管去做,母亲在后宫多年,必定能保你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