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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走的。
两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在前面带路,卫茂良倒是一步一个稳扎跟在后头悠哉悠哉。
把卫茂良送进会客室,萧岚一把拉住自家妹妹,拽到一边来。
“阿岄,我们俩好好谈谈。”
一扇门扉之隔,她父亲、卫茂良,连同卫夫人秦怀玉,都在里间。
萧岄甩开手,耳朵却在静声听里头的动静。至少有一半的魂,都被里间牵走了。
“你不都知道了嘛?有什么好谈的。”
萧岚沉眸盯着她,因为比自家妹妹高上一个头的缘故,俯视的目光已经带有了审视的意味。
很不正常。萧岄虽然有些大小姐的脾气,这般撒泼无赖似的不肯谈,却是第一次见。
“我知道了卫将军的意思,但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阿岄,我不和你开玩笑,”
他晃了晃她的肩膀,强行把萧岄跑了一半的魂又拽回来。
“卫将军人品可靠,能力也有,你与他交朋友,我并不担心。但现在的情况特殊,”
情况特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昭那边动了狠心。一剑挥出,便是血流成河。这个坎迈过去便是一切顺畅,迈不过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他能做的有限,除了保护必须保护的人不受波及,也没有旁的助力了。
所以,在此之前,卫茂良必须独身一人。为了卫茂良好,也是为了他身边人好。
“阿岄,我先问你,你对他,应该没有生出别的心思吧?”萧岚眸子望进她眼中,沉声而诚恳,字字句句有了长兄如父的语重心长。
“他大你十六岁,且不说在沙场摸爬滚打近二十年,阅历心力远胜于你。光看这年纪,也够给你当爹的了。还有,他家中还有一位结发十三年的妻子……”
“你想多了,没有。”
萧岄强行打断他的话,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
萧岚松了第一口气。卫茂良个人品能力无一不拔尖,但绝非良配,从审时度势的角度来看,太危险。
“还有,第二件事,云隐公子虽与他义结金兰,但你现在还不能与他走得太近。就算是兄弟情义也不行……”
“哥——”
萧岄一再打断他的话,“我们知道他要找的是云隐公子,他又不知云隐公子是我,我又怎么可能与他走得太近?”
萧岚第二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只听得萧岄突然扬声,声音中满是冰碴子。
“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我爹要利用他办成一件危险的事,你怕我与他走得太近波及到萧家。”
差……不多?
见萧岚没反驳,萧岄终于冷笑一声。
“审时度势步步算计,你与里头的当朝萧相大人,真是一模一样。”
“谁在外头?”
门内突然传出萧相大人的声音。
完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刚刚声音太大被发现了。
“阿岚阿岄,你们两个不懂礼数的。家里来客人也不出来打个招呼,躲在门背后做什么?”
藏不住了。
萧家兄妹,一个出了名的目无遵纪,步子迈得心安理得。另一个跟在后头,一步一步慢慢往里头挪。兄妹俩平日里再如何张狂,人前需尽的礼数还是一项不差,萧岚拱手,萧岄福了福身。
“见过卫将军,卫夫人,父亲。”
卫茂良安然端坐在一边喝茶,越过萧岚的身影,看到萧岄绞手低头蹑着小碎步挪进来,端起的杯盏下嘴角微勾。
垂眸饮了口茶,目光转回来,继续听自家夫人应付场子。
秦怀玉站在中央,樱草色的裙袍融融暖暖与满城春色相应。她转身,向着萧家两位公子小姐盈盈答礼,妥帖柔顺到像是与卫茂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萧公子萧小姐望之即知风度不凡,想来定是萧相大人教导有方。”
秦怀玉周旋完这边,又向着萧靖那头一再拜道:
“刚才说,刺客是外头来的,这一点谁也不会怀疑。还请萧大人放心,要是有人乱嚼舌根子,我们卫家第一个不答应。萧府本与此事毫无干系,如今伸出援手搭救我夫君,卫府上下皆铭感五内,断没有不来亲自答谢的道理。”
萧靖抬眸示意秦怀玉身后的小厮捧着金丝楠木精雕的盒子。
“卫夫人亲自来便罢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秦怀玉又福了福身,眉眼谦恭,语调缓缓而显得万分真诚。
“这些薄礼,妾身私下带人揣过来的。妾身有恩必报,与萧大人只谈恩情,别的也不懂,还是请萧相大人收下吧。”
该应付的礼数,该摆清楚的道理,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合萧靖的心意。
萧岄跟在萧岚后头,垂着脑袋绞手静声听。
这般落落大方的姿态,游刃有余的周全,不愧是孤身一人打理卫府上下十三年的卫夫人。据说卫夫人出身的陕州秦氏是小门效,萧岄却觉得,和她一比,兰陵萧氏出身的自己,倒更像是小门效。
她抬眸瞥了一眼卫茂良。
尤其和端坐一旁渊渟岳峙的卫茂良放在一起,牙白与樱草更是暖意融融的相谐,相谐得直扎她的眼睛。
任谁看了都会发一声天造地设一双人的感慨吧。
某些几乎天方夜谭的心思,那些枯脆如琉璃的幻梦,突然就碎了。每一片,都像一把尖锐的刀,扎得她内心一片酸酸的。
眼睛也发酸。萧岄垂首盯着地上的一块石砖,日光投射下尘埃纷飞,跟她心头那些琉璃碎片一般,光影迷离又虚幻,迷得她眼睛也花了,看不清了,隔着的全是氤氲的水雾。
萧岄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送卫将军卫夫人出去的。她只记得萧相大人要把面子上的功夫作足,前来送行人群乌央乌央的一片。她跟在后头,嗡嗡似蚊蚋的人声在耳边环绕,一句也听不太清。整个人像是被推搡着,又像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着,人影幢幢中,她探头向前张望。
眼前的一双璧人,就像是为春天而生的。草长莺飞,梨花如雪,檀色的高门青灰的瓦,他们手挽着手,消失在高阶的尽头。
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