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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的月色顺着半掩的窗扉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此时那双亮如星子的瞳眸却映着看破一切的通透。
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君无殇默然,凉凉的月色顺着衣角爬上了他萧瑟的身形,直到此时他才最终确信,在眼前的这个清雅绝伦的男子眼中,他们只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君无殇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一瞬间有些恍惚,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他高高在上荣宠无比的太子之位,想起了严厉的父皇,想起了雍容的母后……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她透过自己想着的是另外一个无法见面的儿子吧!
江山……皇权……天下……这些曾经在血液中奔腾不休的字眼,如今为何会变得死寂一片,在心底激不起任何的波澜?就仿佛整个人在一夕之间已经到达了苍老的尽头。
君无殇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神色更加浓郁了几分,他侧身看向窗外不知名的远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人把你挟持来吗?”
流云静静安坐,目光清冷淡漠却微笑如常,他很配合的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想用你和轩辕莫离做个交易!”君无殇语气涩涩,带着不易觉察的自嘲,“我想保住云水国,所以我想用你来赌一次!”其实他最不想的是,再次相见,他和那个清冷卓然的少女之间剩下的唯有仇恨。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挟持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孪生兄长,世事果真森凉的让人心寒呢!
君无殇神色黯淡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不想放弃,但结果却早已明了,他只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只是他交出的心,恐怕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已经改变了太多。
他早已没了当初雄图霸业的野心,而她却如凤凰涅盘般重生,同样的容颜,却有着让人仰视的无限风华。
流云听着,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眸中光芒一起一灭,语气平淡带着几分散漫,不甚真心的说道,“嗯,希望你赌赢这一次!”
“怎么,你不怕我杀了你?”君无殇淡淡挑眉,回眸有些好奇的看着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孪生兄长生出了好奇之心,这是人质该有的态度么?
“我现在重伤未愈,你要杀我应该是易如反掌,再说杀不杀我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怕不怕就能解决的,你说是吗太子殿下?”流云拉过身后的棉被轻轻倚靠在上面,似是有些体力不支,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微笑着看着君无殇,低低说道,“你这番煞费苦心的把我挟持来这里,难道真的仅是为了赌一次?”
听到这句话,君无殇震了震,那些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原以为只有自己明白,但眼前的这个男子却早已把他看透,盯着流云的眼睛,君无殇突然缓缓一笑,“你说的不错,此时我杀你的确是易如反掌!”
他的话音未落,手掌突然一翻,快如闪电般向流云拍去,流云眉心微蹙,以他目前的情况根本就无法躲开这凌厉的掌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掌风击上了自己的前胸,一股剧痛自胸口处立刻传遍了四肢百骸,一口鲜血顺着唇角喷涌而出,立刻染了他半身鲜红,那鲜红的色泽即使在暗夜中也让人看得有些怵目惊心,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在眼帘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他平静无波的眸底突然漾起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了然,似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嘲讽。
君无殇没有错过这个眼神,他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默然不语,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良久之后,他才慢慢的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来,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喂入流云的口中。
确认他是真的昏迷之后,君无殇才对黑暗中的某一处冷冷下令,“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一个黑影闪现,带着流云的身体消失在帘幔之后。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君无殇负手站在那里,只觉心中沉沉,神色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眼底不知何时也布满了血丝,半晌,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做的……”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早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面对云水国这风雨飘摇的混乱局势,他唯有如此做才能最大程度的挽回一切。
君无殇淡淡仰头,微微露出一抹苍凉的笑意。
……离儿
我知道我和父皇欠你良多,而我现在又用这样的方式来算计你,不管你以后会有多恨我,我都会毫无怨尤的接受下来,因为从此刻起,所有的罪责有我一人承担!
离儿,你可知道,当我在紫烟墓前看见你笑语嫣然的依偎在流云怀中时,你死而复生所带来的惊喜都抵不过那一霎那心痛的感觉,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真的是失去你了,可是我心有不甘,为什么我一年的等待等来是如此答案?
即使当我后来知道你和父皇之间的仇恨时,我依然对我们之间的未来存有一丝妄想,可是到今天我却突然明白了,我利用假流云来试探你,而你的表现让我彻底坠入了无底深渊,你的眼中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存在,而你眼中的唯一,偏偏又是我不想亏欠却不得不亏欠的孪生兄长,原来此生,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
君无殇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出了屋子,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紧张气氛,一时间,他突然有些厌倦,厌倦这二十几年来每日都在算计别人的生活。
所以,就让他再自私一回吧。
朗朗的月空下,如来时般,君无殇快速的离去。
在他走出院门后不久,院中一棵大树上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响声,一只小小的鸟儿从树叶的阴影中探出了小脑袋四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湿润的黑色眼珠咕碌碌的转了一圈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展翅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