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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海,木子俍惦记着手里的金叶子,便与倾凌告了别,口头上仙郡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内里其实不过想回神君殿中清醒清醒,干脆待上十年八年,到时倾凌将幽罗界的内乱平定了,抱着美人歌舞升平,忘了她这千百岁的老姑婆才好。
想的是这般美好,哪知木子俍踏云回到仙郡,诸多仙官宫娥望着她的眼神均是十分怪异,木子从中读出了惊讶,恐惧,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一部分同情怜悯,但大家都不敢言语,行过礼之后匆匆离去。
遇见她率先开口的是西神君廖缜,此时他正拎着个酒葫芦,仰头喝了几口,看着木子俍皱起眉头,没好气的道:“嫁出去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臭脾气,这世间男人,哪个不喜欢温柔体贴的。”
木子俍停下脚步,反讥道:“一个不敢出手的缩头乌龟笑话旁人,也不先照照自己。”
廖缜想想自己那档子事儿,一口酒卡在喉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只用手指点了木子俍几下,装聋作哑的朝着别处去了。
再后来,月老朝纠脚步匆匆朝着这边来了,木子俍看着这老头儿八卦的眼神,还未等对方行过礼虚头巴脑旁敲侧击的试探,率先开口道:“好歹也是九之上的仙官,走出去露的是仙郡的脸面,看你这幅邋遢的样子,还牵扯凡世姻缘?老夫少妻八十配十澳戏码,定是你瞎了眼吧。”
罢,木子停在自己所的老夫少妻四个字上,想想她和倾凌这般少夫老妻,果真也是荒唐。
而朝纠不敢再细想木子俍琢磨什么,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歪歪扭扭的发髻,低着脑袋也朝着别处去了。
看着路旁不再有权敢上前,木子俍算是稍稍解了气,刚走近神君殿,便见仙官华云立在门前,见了她,未等木子俍找茬,先面上带笑,行了个十分规范的礼,开口极其简洁道:“与仙无关,是仙帝召神君。”
木子俍左右看看,一时挑不出毛病,抬手揉了揉额头,朝着华云挥挥手,无奈道:“知道了,快走快走。”
华云利落行过礼节,转身离去,只是挂在唇角的莫名笑容有些恍了木子俍的眼睛,张张口,木子俍望着华云离去时平稳的身形,甚至迈的步子都相同大不急不缓,又没能挑出毛病,只好哼了一声,直接去了仙宫大殿。
仙宫大殿威严庄重一如往常,仿佛不管是过千年百年,仙郡中人换了几代,它始终在那里巍巍耸立,见证了世间兴衰,众生百态。
踏进大殿,木子俍还未站稳脚跟,便听得仙帝抚着脑袋哀叹一声,这一声不轻不重,时间掐的正好,仿佛分分明明,就是叹给她木子俍听的。
木子俍抱拳行过礼节,张张口意图解释,可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解释什么。
仙帝瞧出木子俍难处,便慈和道:“子俍,何时回来的?”
木子俍如实道:“一个时辰之前,不过怕是整个仙郡,都知晓了。”
仙帝点点头,从高高的玉石台阶上缓步下来,看着木子俍道:“子俍可知道,你回来不过短短时间,弹劾你的文卷,已经堆满了大殿的案头。”
“众仙官办事愈发快速有效,仙帝该高兴。”
木子俍不以所然,反正一直以来仙帝案头,也少不了因她嘴欠惹下的祸事,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挑衅,便哭哭啼啼,书写成感人肺腑句句带泪的卷文,呈在仙帝案头。
仙帝听木子俍这番理论,也是深感无奈。
“他们都,子俍不顾仙郡大体,新婚不满一年独自回仙郡,怕是心生胆怯,有了退婚之意,那样的话,不利于两界交好。”
木子俍被戳中心坎,不愿口头服输,挣扎道:“我,我只是想念神君殿里的丫头们,回来看看。”
仙帝一听深感欣慰,“起来,自你走后,神君殿里总是哭哭啼啼的,那帮丫头也念想你呢。”
木子俍望着神君殿的方向,眼中含了一丝笑意,“那帮没良心的丫头们,会么?”
仙帝呵呵一笑,“整个仙郡里,分在你殿里的宫娥挨骂挨的最多,但谁人不知,你宫里的宫娥,却是从没有真正受过惩罚的。”
将耳畔的头发撩在耳后,木子俍骄傲道:“自是我不跟那些丫头片子斤斤计较。”
仙帝见木子俍情绪缓了,便适时道:“此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幽罗界?”
“幽罗界,眼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木子俍支支吾吾,也寻不出什么推脱的理由。
“无妨。”仙帝眯着眼睛一笑,倒也大度。“你进门之前,幽罗界派来拜访的人刚走,倾凌眼下手头有要事,来不及陪你一同回来,待事情处理妥了,便亲自来接你。”
“……”
木子俍未曾意想到,一阵无语。
仙帝趁热打铁,笑呵呵道:“此次回来,不必忙那些烦乱事情,好好回去歇一歇,养一养精神。”
“我好歹为您披荆斩棘效命了这么些年,看样子,您真是将我彻底送给幽罗界了。”木子俍稍稍有些不甘再回幽罗界,又寻不出可生气的地方,只好带着几分嗔意几分笑意,埋怨起了仙帝。
“不会不会。”仙帝轻咳一声,目光郑重道:“有子俍一,仙郡北神君之位,便永远是你的。”
木子俍虚荣心得了满足,便拿捏着分寸收敛,不再撩拨老虎胡须,本本分分的退出了仙宫大殿。
回到神君殿里,木子俍无所事事,喂了两鱼之后,心情稍稍开朗,便想着出门转转,毕竟在幽罗界里终日夜色漫漫,与仙郡花海竹林,仙鹤锦鲤,还是有所区别的,可转了半,仍旧觉得百无聊赖,唯一有点意思的,便是听闻人南神君禹之常带着他那相好,放着自己的宫殿不住,偏跑到人间破屋子里去寻浪漫。
木子俍想想,若是没有禹之掺和,不定她也不会这般荒唐的嫁到幽罗界,如今对方逍遥快活,她却如个不值钱的瓜果蔬菜,白做了仙郡的人情。
念及这番,木子俍又纵身下了凡,千方百计在一个及不起眼的镇里,寻到一座及不起眼的桥,然后再这座及不起眼的桥旁,寻到了如一对凡世夫妻一样,生火做饭的禹之神君,还有她那相好。
木子俍第一次细看能让禹之舍生忘死的那位相好,便琢磨人有百味确实如此,原来仙郡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竟是喜欢这一口的,那相好乍一看上去纯真秀美,有时候还透出些呆呆的模样,惹人爱怜。
近了前,木子俍抱着臂膀,嘴尖牙利道:“相识几百年,我还以为禹之神君是个不解风情的,没想到却是我仙郡的美人儿,没能打动神君的心。”
禹之听后无动于衷,却是眉目含情的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算起来在仙郡之中,他算是唯一一个从不与木子俍斤斤计较的人。
木子俍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觉得无滋无味,一瞬功夫却见对方将碗筷摆好,竟细心的备了她的,夫妻两人满目恩爱。
看着眼前最平凡不过的饭菜,木子俍有些动容,强拉着脸道:“不,不要以为我之前向仙帝求情是为你们好!我只是就是论事,觉得……觉得……”
木子俍左手轻点着自己的胳膊,一时间有些编排不下去,想着自己分明胡扯,难道还能觉得那禹之喜欢个妖女,喜欢到寻思腻活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情么?鬼知道她那时为什么心软,会为旁人几句好话!
不管怎么,木子俍咬定了,若没有禹之,她也不会被仙帝这么轻易的塞到幽罗界。
可哪知,木子俍成婚之后毒舌的功力渐退,眼下她还未质问,却听禹之难得语重心长的道:“子俍,倾凌少尊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谁,谁要托付他。”木子俍喃喃一声,脑海里想起倾凌,没来由的想起了他的怀抱,他的味道,甚至于他的吻,霎时间不经多,便觉得脸颊有些臊红。
生怕自己露出马脚,木子俍不再眼睁睁看着旁人卿卿我我,盛好的饭菜也没有动上一口,转身回了仙郡,路上还暗骂禹之和仙帝都是一丘之貉,每每不动声色,就能让她满腹毒话收回腹中,铩羽而归。
可转念,木子俍又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倾凌倒成了她的弱点,提起来尴尬,想起来心慌,难不成,自己果真被个黄毛儿撩拨的动了心?
想到这里,木子俍觉得尤为可恶,她洒脱自由,怎可被个儿牵住脚步?若两人注定纠缠不清,也该是他绕着她神魂颠倒,她修行了千百年,决计不能让倾凌更胜一筹!
这样想着,直到推开神君殿的大门,木子俍才暗暗决定,当下便要回去幽罗界,她至少要胜那倾凌一筹,再行离开,可刚进门,却发现一袭黑衣的身影坐在池塘旁,长发如瀑,正喂着她池子里,那些肥到翻不了身的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