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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紫烟坐在玉兰花下低头绣着绢子,只见碧波绞着手帕从纨素屋里出来了。紫烟看着碧波轻咬着的嘴唇笑道:“公子竟有这许多话要说,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
碧波哼道:“这么些年也没见过他有这许多话要说,说的茶都顾不上喝了。”见紫烟并不答话,碧波又接说道:“老太太大寿那一日可真出了不少稀奇的事情,你当时未曾随侍,不曾看到,我只以为纨素姑娘的容貌已是世间少有,哪知道那扮作丑妇的红衣姑娘更胜她三分,听说那红衣姑娘还是四姑奶奶师妹的徒弟,不知道以后还有机会在府里看到不了……府里人都说这纨素姑娘和四姑奶奶长得有几分像,说不定……”
“你呀,休要有的没的乱说一通,像纨素姑娘这样好品性的人就是哪里也难找的,她现如今身上不适,公子作为府里的主人时常探视也在情理中,你若无事可做,就把昨天我描的花样绣出来,太太最中意你的绣品,这次添置的衣服你要多费些心才是,哪还有时间管得别人许多?”紫烟一口气说下来,正说得碧波无话可回时,远远的看见沈笑大步走来,忙放下绣活儿站起迎了起来,碧波反倒坐下看着沈笑咪咪笑。
沈笑只对碧波说休要淘气,就转而问紫烟,纨素近来可好。
紫烟便道:“前几日睡眠甚好,只是最近总也睡不踏实,白天精神就不见好,反不如前几日的状况。沈公子那里若还有安神助眠的香就再匀些来吧。”
沈笑知道纨素在慢慢恢复中,前几日精神好是因为自己运功助她疗伤的缘故,以她自己的功力渐渐恢复并非难事,就答应着离开了,晚上也只让丫鬟送了些普通的线香来。
再说那绝门弟子李英苒与一众姐妹日夜兼程回到门中,她们本欲禀告师父玄慧敏后再由师父带领去敬献凝冰金露,不料师尊远行,短期内还无法回还,便只好自行上峰上去了。杨文厦多年来一直住在三峰的最高峰无极峰上,平日也只见三个弟子而已,故而一应门众只闻听门主之威,少见门主真容。这一日李英苒和另外几个同门师姊妹同上无极峰,恰遇到戚缨独自往山下走,众人忙上前见礼。戚缨看到凝冰金露着实高兴,说道:“太好了,真是时候,小师妹果然是办得事的。”就接过金露转身上山欲要将金露交到师父手中。李英苒心想金露交到戚师伯手中也便相当于交到了门主手中,便要转而下山去。不料刚走几步便被戚缨叫住:“这凝冰金露还是你们送上去吧,我刚才一时高兴竟忘了还有要事在身,一会儿你们见到师父也别说遇到了我,他老人家一大早就让我下去办事,若知我现在才动身必定要怪我懒怠了。”李英苒等人忙答应了复又往山上去。
李英苒将金露交到杨文厦手中,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杨文厦听只略去遇到戚缨一节。杨文厦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让李英苒回谷中办了,便让她们下去了。
杨文厦坐在内室里,手里拿着凝冰金露,迟迟不肯喝下。这几日自己受病魔侵扰,痛入骨髓的滋味不是不让她胆颤,只是这药是从秦文楼那里得来,她却不肯贸然服下。只见她掀起内室的珠帘,将凝冰金露倒出一些在茶盏中,然后抱起桌下打着盹的小猫,将茶盏送到它的嘴边,小猫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将茶盏中的金露舔去一半。杨文厦将猫放到桌上,用手轻抚它的毛发,小猫显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过了许久,杨文厦见猫儿伏在桌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便将剩下的金露另倒出来,举杯到嘴边,正欲仰头一气饮尽,忽然间听到那猫“喵”的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再看时,只见它以爪乱抓,倒地翻滚,状态痛苦不堪。杨文厦吓得愣住,过了不久那猫就渐渐地不再动弹了。
杨文厦伸手拭去额上冷汗,半天还心惊不定。她脸色惨白,坐倒在椅中,看着那只已经僵硬的猫,心中真是百味陈杂,师姐啊师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么!可是,如果不是秦文楼下的毒呢,那难道是红袖?或者是慧敏支使那个李英苒?到底是谁,为什么想让自己死?杨文厦想了许多,越想越乱,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未定接班人,大弟子行事果决近乎残忍,二弟子兰心蕙质却似乎挑不起绝门的大梁,三弟子心性最合自己心意,但却资历尚浅,远无法与两个师姐匹敌,难道自己的犹疑不定竟致使了绝门内的浩劫?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能这样被动的任人宰割。
绝门中不久就传出一件怪事来,说门主突然不支倒地,口吐鲜血,昏迷了四天四夜,醒来后竟成了瘫子,而且说不出话来了。大弟子戚缨和二弟子玄慧敏早早的就已经回到门中,每日服侍在师父左右,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红袖听到消息赶回绝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七日了。看着恩师现在这样躺在病榻上,手不能抬,口不能言,双目浑浊无神的样子,红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两个师姐看到这情景禁不住也流出泪来。绝门中四个顶厉害的女人,一个状似痴呆,三个抱在一起恸哭,倍觉凄苦。
红袖忽然走到杨文厦床头,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握住杨文厦的手说:“一定是秦家人在金露上做了手脚,师父啊,他们把你害成这样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看着师父现在的样子,红袖想起往日师父教自己武功时的情景,那时师父身体康健,而现在……红袖止住哭泣,揩拭了眼泪,深深地看了师父一眼,似乎要把她的样子烙在心里。
红袖站起来,转身对两个师姐说:“我要去为师父报仇,床前就无法尽心了,一切事情还要烦劳二位师姐,也看在师父她老人家一世辛苦的份上,请你们多多经心。”说着眼圈复又红了起来,她赶紧偏过头去,只道了一声“珍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红袖下山后一路直往穂州去,心里想的都是师父怎样将自己抚养长大,教自己武功,虽为恩师更似慈母。秦家人太可恨,欺骗自己在先,毒害恩师在后,那秦文楼看似良善,实在毒似蛇蝎,真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红袖就这样想着,策马直往前去。
红袖到了穂州城时已有几分疲累,她牵着马见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便信步走过去。她刚坐下,就有小二提着茶壶走过来,她只将茶杯递出,却不料那小二竟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仔细一看,这小二竟是前些日子自己救的那个叫玉奴的姑娘。那日自己要去夺金露,不便带她随行,便留下银子离开了。没想到她竟死守着这家客栈等自己回来。
玉奴向红袖细细道明个中原委,原来红袖走后玉奴一直等在这客栈里,银子花完了她就换上男装,求老板让自己留在店里打杂,就这样留了下来。日日夜夜的盼自己的恩人能够回来,不想今日果又让自己再见到恩人,从此愿意相随左右,至死不离。
红袖被她诚意感动,想到自己自幼是个孤儿,不免对玉奴也生出同情来,便说道:“好吧,只是你以后遇事要听我安排,不可鲁莽乖张。”
玉奴见红袖答应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小姐于我似再生父母,日后我自当事事遵从小姐安排,从此以后跟随小姐左右报答小姐救命之恩。”
红袖见天色已晚就对玉奴说:“你且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跟我启程吧。”
玉奴喜不自胜,服侍红袖睡下后就回到房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一夜却不曾安眠。
第二天一大早主仆二人便启程上路了,玉奴换上红袖为她准备好的女装,又成为一个了一个俏生生的美娇娘,红袖自己也摘下了面纱,两个人貌比天仙,姿色绝世,一路之上引来众多路人注目,惊为天人。
玉奴只跟在红袖身后,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自己跟她去哪里,但却也不问,自此以后只当她是自己的主人,主人要说便自然会说,主人不说自己也不可多舌。
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大宅第前,玉奴抬头一看是李府,并不知道小姐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垂首紧紧跟随着。
红袖喝住一个家丁说道:“告诉你家主人,说有贵客来访,这锦盒里装的东西是见面礼,一并拿去给他。”说话时已将盒子抛到家丁手中。
那家丁见红袖不是善茬儿,便赶紧捧着盒子去见自己的主人了。
这李府实际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王,那个化名黄承的人。他听仆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然后打开锦盒,一看之下竟吃了一惊,锦盒中有一块绢和一只朱钗,这支朱钗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一直来朝思暮想的纨素姑娘的,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月下见她时,她戴的就是这支朱钗!他放下朱钗,又拿起绢布,打开来一看便知这是图中绘的是秦府,自己这些日子没少去秦府探查,对秦府的地形一看便知。可喜的是,这张图上还绘着秦府中的各个密室暗道的位置,平日自己看不到的信息这图中也应有尽有,齐王看着欣喜不已。他合上绢布,将绢和钗收好,忙对手下人说道:“好生迎接门外的客人!”
不多时,红袖就由府里的下人引着到了齐王的书房。红袖见他仍旧坐在自己上次见他的位置,手中如同上次一样握着书卷。齐王见红袖,微微一笑道:“二次相见,姑娘别来无恙。”
红袖踱步到窗前,仿佛在看着远处,朗声道:“何止二次相见。上次我说王爷想要一件东西和一个人,这次我虽未把他们带来,但却可以帮助王爷得到。”
齐王看着红袖道:“姑娘帮我,想来也不是无缘无故,你必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红袖转过身,看着齐王道:“我帮王爷得到了这两样,想来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会让人给我摘下来吧。”
齐王轻摇了一下头道:“姑娘不愿说也无妨,本王答应你,凡是本王能做到的,本王必定尽力而为。”
红袖略一笑道:“我是对王爷有所求,这一嘛,我要借王爷之力惩治秦家。王爷也知道我上次来是为秦家凝冰金露之事,最后金露虽到了我手中,但却早已被秦家人做了手脚,我师父服下金露后非但没有治愈故疾,反倒因此卧床不起,这笔账秦家是要还的。”
齐王饶有兴趣的听她说着,道:“原来那日夺走金露的姑娘,就是你!姑娘,你可是已经成为江湖佳话了啊。对于这个,我们倒是可以同仇敌忾,我可以答应你。”
红袖接着道:“这第二件事,我要留在王爷你的身边,我不甘心只是在江湖中漂泊,我想拥有权力和名声,这个恐怕也只有王爷你才可以满足我。”
齐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这个也好办,如果你有能力,我就给你权力。”
红袖看着齐王的眼睛,沉静地说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