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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袖确实和齐王一起向北而去,纨素也确实被他们带走了。纨素整日里仍是嗜睡,没有精神,齐王放下了一切事务,专心陪她左右,为她的喜忧而喜忧。随行的下人都说这王爷像是着魔了,有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在那里傻笑,有的时候又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叹气,怕是这次回京就会求皇上下旨赐婚吧。
杨红袖平日里仍是忙忙碌碌难见踪影,玉奴也只是每天晚上能见她一面,并不知道她白天里都在忙些什么。
这天一大早,杨红袖把玉奴叫到身边说:“王爷仍会一路向北去,但是穂州那边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今天你和我一起回去,等到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再去京城王府。”
玉奴略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人打点行囊直接就骑马往反方向而去,没有和任何人话别。玉奴知道杨红袖一向的风格,也并不在意。
穂州秦府旁边的李府曾经是齐王的落脚地,现在仍然有几个仆妇和杂役守在那里。杨红袖和玉奴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李府也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玉奴敲了半天门,一个看门的老家伙才不情不愿的开了门,嘴里还嘟嘟囔囊的说了一些不干净的话,杨红袖看了他一眼,也没做声。
李府的后花园里还有一个很别致的小庭院叫梅园,以前杨红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齐王的手里还没有兵权,一心也是只扑在纨素身上。自打杨红袖住进梅园后,梅园里便不再允许别的人进入了。梅园是她主仆二人的天下似乎是李府上下公认的事情,连齐王都不靠近半步。家里下人有惯常开玩笑的便称梅园为“府中之府”或者“内府”。
杨红袖和玉奴回了李府后便直奔梅园而去。第二天一早,玉奴起床后发现杨红袖早已离开了。她仍像往常一样去买一些杨红袖喜欢吃的菜,将梅园里外打扫一新,然后坐在园中晒着午后和暖的太阳,绣着手中的荷包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杨红袖入夜以后便回到了李府,进门后见开门的人已经换成一个壮年人,转过脸对他说:“仔细着点,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人来找我,他若来了,就说我不在。”
那看门的忙点头欠身说:“是。”
到了梅园,杨红袖见玉奴正在剪灯花,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跑了一天,好渴啊。”自己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喝。
玉奴忙转过身问道:“小姐吃饭了吗?我给你热些饭菜来,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茄汁藕片。”
红袖道:“我不饿,一会儿我去晚秋亭那里吹吹风,你给我送些珍珠蜜糕来就行了。”说完放下杯子就走了出去。
玉奴见她心情不错,大概是今天出去办的事情很顺利吧。
杨红袖到了晚秋亭,见一轮圆月映在一池碧水中,晚风吹起,幽香阵阵,水波荡漾,宛如梦境。她倚着亭柱愣愣地看着水中圆月,如同痴了一般。
“听说你最近很是得意啊!”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杨红袖猛然回头,竟是沈笑,自己想着心事竟不知他何时到了身后。
“什么得意?我听不懂。”杨红袖知他话里有话,便故意问道。
“现在震阳门、金魁门先后向你臣服,这当今武林已经有一半听从你的号令了。你还不得意吗?”沈笑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
“那并不是向我臣服,那是向朝廷臣服。我也没什么可得意的。”杨红袖看着沈笑,用她一惯冷冷的语气说道。
“这次震阳门、金魁门里,你又杀了多少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觉得胆颤吗?”沈笑也冷下脸来,沉声说道。
杨红袖并不看他,只是冷冷说道:“我做事不用你管,你若能阻止我,便去阻止,我也无话可说,你若阻止不了,就更不用在我面前说什么了,因为你——管——不——了——。”
沈笑看她执迷不悟的样子实在可气,便厉声说道:“你戮杀武林同仁,失信于庭弟,为难一个和你一样无父无母的苦命姑娘,一切的一切做的实在太离谱了。我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你父亲便是因为权利而死,你就那么急切地要追求权利吗?!”
杨红袖突然转过身,只见她双眉紧锁,紧紧看着沈笑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你到底是谁?”
沈笑苦笑道:“若这世上还有最后一个关心你的人,那个人就是我。我希望你听我的话,不要再做害人的事情,不要再为朝廷卖命了。”
“不用再说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真心关心我,我也不需要!”杨红袖纵身一跃出了晚秋亭,夺路向梅园外跑去。恰巧这时玉奴端着珍珠蜜糕和菊花茶向晚秋亭这边走来,见杨红袖这样慌不择路的样子忙避闪一边,但还是被撞到肩上,珍珠蜜糕滚落一地,茶壶也掉到地上摔碎了。玉奴看着杨红袖的背影,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整个梅园里空无一人,她暗自纳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杨红袖出了梅园便去马厩将自己的白马拉了出来,她跃上马,狠狠挥鞭策马向府外跑去。那看门的见杨红袖骑马过来,忙上前说并不曾有人来找她,却被杨红袖的鞭稍带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杨红袖奋力抽打着马匹,那马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杨红袖紧紧地咬着嘴唇,使劲挥着马鞭,仿佛只有这样快速的奔跑才能让自己把心中的苦痛远远地甩在身后。
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杨红袖纵身下马,似乎三魂六魄都已经飞出了自己的身体。她呆呆地倚着树干,无神的双眼看着溪边饮水的白马,马身上被她鞭打的地方渗出血来,她深深地懊恼自己刚才的不顾一切,竟然没有意识到对马儿下手太狠。她走进溪水里轻轻地为马清洗身上的伤口,然后走上前抱着马头摩挲着。看着那白马眼里含着的泪水,她终于忍不住抱住马头恸哭起来。大哭了一丑,她觉得整个人似乎轻了许多,那种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终于变得像烟雾一样淡薄。她擦干眼泪,跃上马背,仿佛刚才的伤心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样。她的脸上回复了往日的冷峻,拉起缰绳一跃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奴在李府等了两天才见杨红袖从外面回来。玉奴见她风尘仆仆似乎很累的样子,便说道:“小姐,你先歇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一会儿端上来。”
杨红袖点点头坐在那里闭眼养神,玉奴忙关了门出去。
玉奴进了厨房,便开始自顾自的做起饭食来。厨房里还有一个叫刘妈的人,她是李府的厨娘,一直以来都在这府上,后来齐王将李府买下她就留了下来。她见玉奴蹲在炉子边上扇火,炉上煨着一罐东西,一阵香气立马扑鼻而来。她忙笑着走上前,说道:“玉姑娘,快放下扇子,别脏了你的手。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我给你弄。哪用得着你亲自下厨煮呢?”
玉奴欠了欠身,浅笑着说道:“这是为我家小姐准备的,她吃惯我弄的东西了,别人做的怕不行呢!”
刘妈撇了撇嘴接口道:“一看你家那位就不是善主儿,整日吃东西变着花样折腾人,玉姑娘柔柔弱弱的,跟着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玉奴忙道:“小姐是个好人,你们都误会她了!”
见刘妈摇着头脸上满是不信,玉奴便停了话头,倒是那刘妈见她格外亲切,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待她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玉奴做了几样小菜,两碟开胃的腌菜,一碗红枣粥,一碗野参炖鸡汤放在食盒里直接提到梅园中。
杨红袖已经换了一身轻便衣服,梳洗了一通。见玉奴一碟一碟摆上饭食,只觉得胃口不好,不想吃。玉奴却不依她,只说好歹喝一口汤补补气血。便将那汤端到她面前,非要看着她喝下。
杨红袖拗她不过,只得接下碗说:“不如你也拿个碗来我们一起吃,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两个人一起吃倒也热闹些。”
玉奴微微一笑道:“也好,厨房里还有些鸡汤,我去盛一碗来。”便轻轻巧巧地出去了。
杨红袖直等着她回来才提起筷子开始吃饭,见她用的是一个品质一般的青花瓷碗,远不如自己的白玉雕花碗,才知道自己对身边的人还有这么多不了解。她看着玉奴欢快的摸样,心里道:“日后我一定要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