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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沈笑相命算姻缘 雅音谈棋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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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笑这几天常出现在沁香院里,没事便喝着茶听雅音弹琴,或者谈天说地,倒也觉得十分放松。

这天下午,两人刚刚坐下,摆下棋盘,准备对弈一局。雅音的小姐妹秋葵推门进了来。因为沈笑常来雅音这里,秋葵和他也算熟络。

那秋葵自己到桌上抓了些果脯蜜枣来吃,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说:“刚才牡丹从外面叫进来一个算命的,那老头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算起来还真是准呢!几个姊妹都说灵验!”

“你算了吗?”雅音一边拨炉里的炭火,一边笑着问道。

“算了,他说我两年之后可以出这牢坑。说我日后会遇良人,享儿孙之福呢!”秋葵开心地说道。

“这些都是没发生的,要等以后才看得出准不准,你现在哪里就知道呢?”雅音口气里似乎有些不信。

“哎呀,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准。他给牡丹和海棠算的往事,两个人都说是对的。”秋葵见雅音不信自己的话急了起来,“你不信,他现在还没走,我把他拉来,你也算算就知道了。”秋葵说完,没等雅音答话就跑出去了。

雅音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个急性子。”

不一会儿,秋葵果然带着个老头儿走了进来。那老头儿花白的胡子像乱草一样生长着,稀疏的几根头发胡乱地绾在脑后,一身衣服像是几十年没洗过一样,脚上的鞋子还露着一个大脚趾头在外面。

秋葵在一个木凳上坐下,也让那老头儿在她身边坐了。

“他算命有个规矩,要先付一两黄金。”秋葵替那老头儿说道。

“你去那首饰盒里拿一两黄金给他。算的不准,我可要要回来。”雅音对秋葵说完,转过脸来问那老头儿,“老人家,你是怎么个算法呢?”

“八字、相面、摸骨、拆字、抽签都可以,不知你要算哪一方面的?”那老头儿搓着胡须问道。

雅音当真思考了下,忽然她调皮一笑,指着沈笑道:“不如你给他算个姻缘吧!”

“八字嘛,是不知道的。骨就不用摸了。你就抽签吧!”雅音笑着对沈笑说。

“好吧,权当是陪你玩了。”沈笑从那老头手里接过签筒,那签筒边上满是油垢,许多签上污迹斑斑,他随手捻了一支签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一生情路多坎坷,廿载痴心随水流。”

雅音忙问道:“怎么解?”

那老头摸了下胡子对沈笑说道:“有一个女子和你缘定三世,第一世你们是恩爱和美的夫妻,第二世你为救她而死,第三世她为殉你而亡。从此后,债尽情绝缘灭。如今已是第三世了。”

雅音见并不是什么好签,急切问道:“可有什么破解的法门?”

那老头咂咂嘴,道:“有是有,不过你要再付十两黄金。”

沈笑摇头笑道:“你走吧,我自己的命自己知道。”

雅音却不依,摘下腕上玉镯道:“这个足抵十两黄金,你说吧。”

那老头将玉镯拿起,透光看了看,然后装入怀中说道:“其实就只是五个字:怜取眼前人。”他起身准备离开,但是又转过了身来对雅音说道:“姑娘的镯子多于十两黄金,我也不占你便宜。从你面相上看,你命中有子,却孤独无依。我也送五个字:执着生迷乱。”说完这些他转过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说,“人执着于什么,便会被什么所累。”

“我执着于什么?”雅音在心里重复着。

沈笑看着雅音神游天外的样子,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想什么呢?不过是几句疯话,未必能当真。”

雅音看着他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明天要去庙里拜一拜。”

秋葵忙在一边接话道:“我也去,我也去,带上我。”

雅音笑着说:“你呀,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说‘带上我’!”

秋葵道:“本来就是嘛,我本来也想去的。谁让你先说出来了呢!”她转而向沈笑说道:“你要记得刚才算命先生送你的话哦,‘怜取眼前人’!”一边说着,一边还向雅音努努嘴。

“死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看我不撕你的嘴!”雅音说着便站了起来。

秋葵见状,忙跑到门边说:“你可抓不到我!”然后一溜烟地跑没了。

雅音也并不真想抓她,便去倒了一杯茶端给沈笑。“许久没听你说起那府里的事情了,怎么不讲讲?”

沈笑深呼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好讲的,仍是老样子。”

“那介家二小姐呢?她上次放了纨素回来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确实好久没见她了,她也确实可怜,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沈笑喝了口茶道。

“你我还不是一样,可是有谁来可怜呢?”雅音也是一个孤独无依的人,她和沈笑认识的时候,已经被卖到了沁香院。只是沈笑不嫌弃她,因见她不是一个甘于堕落的人,心性又与别人不同,便常到她这里说话解闷。雅音对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他幼时父母便为他定下介家的娃娃亲,两家家长十分交好,他和介家大小姐介婉玉的感情也十分好。只是有一天介家被满门抄斩,介家大小姐也被害了。母亲和父亲先后辞世,他从此也开始过上了漂泊无依的生活。直到遇到秦睦庭,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他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秦家,秦家上下对他也都如自己人一般。后来他发现介家二小姐介婉冰还活着,他欣喜万分,对自己说一定会尽己所能保护她。到后来发现她为害武林,助纣为虐,心寒不已,直到得知她从齐王府里放出纨素,他才对她改观。所有的一切,别的人都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只有雅音了如指掌。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自称你母亲的人,她说你心里太苦,让我做一碗甜汤给你喝,我正答应着就醒了,你说这梦奇不奇怪?你心里有什么苦说来听听。要不我现在去给你做一碗甜甜的银耳汤?”雅音笑看着沈笑道。

“你做了,我必定喝,只怕你不会做。”沈笑知道雅音从来不进厨房,便拿话揶揄她。

“哼,若是我做了一碗毒药,你喝吗?”雅音回敬他道。

“喝,怎么不喝啊?我当甜汤喝!不带犹豫的。”沈笑大笑道。

“你就是我的毒药!”雅音看着他,心想道。

“棋盘都摆好了,不如咱们先下一局?”雅音转过话头,手里捻起一粒棋子。

“遵命!这次照旧让你举黑子。”沈笑到雅音对面坐下。

“那还用说?这次你不必刻意让我,免得又说我赖皮。”雅音一边说,一边下了第一粒棋子。

只见那雅音时而皱眉,时而敲头,时而酣笑,时而不语,当真投入到棋局之中。对面的沈笑对她的一切招数总是报之以轻轻一笑,便是一时失了几个棋子,也总能在别处占领一片阵地。

没过多一会儿工夫,雅音便发现自己的黑子被白子围得走投无路了,便伸手抹乱了满盘棋子道:“哎呀,不好玩,不好玩!”

沈笑丢下两指间夹着的一粒白子,看着雅音笑道:“下围棋不可只观一子几子存亡,最重要的是顾全大局,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雅音则不以为然,看着沈笑道:“我才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我只管当下快乐。在这时这刻,我怎样做我的心是最快乐的,我就怎样做,我只听从我的心。未来的路那样长,我还能将事事掌控吗?”

“岂不闻有一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虽不必事事掌控,但是也要尽力做到事事掌控。”

“那样活着岂不太累,就拿你来说,你又能掌控什么呢?”

沈笑在心中怅然道:“是啊,我能掌控什么呢?”但是又觉得不该如此消极,便笑说道:“凡事总要尽力而为,如果自己都不尽力,就根本不用指望机会会白白从天而降。就拿你来说,你一直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你心里虽然一直在想,却不愿为此而付出什么行动,而是等待着老天给你机会,如果是这样,恐怕到你白头的那一天也未必能离开这里。”

“谁说我没有付出行动?她说我要想赎身,需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如今我已经存够了八百两,离开这里,指日可待了。”一想到能够离开,雅音嘴角便露出开心的笑。

“你早听我的,早就离开这里了,哪还用费那么些日的心?”沈笑摇头叹道。

“若是靠别人我才能够自立,那这自立也算不得是自立了。我名声本来不好,自己的内心变得有力量,我才能真正的有力量,将来出去了,也不会不容于世。你再强大,也是你,我若只是倚靠你,哪天你离我而去了,我的天岂不是要立刻塌下来。我虽然是过一日便要快活一日的人,但也不会把自己搞的被动如斯。再说,她如今已经答应只让我弹琴应酬,无需抛头接客,我也不怕什么了。过个三年两载,我从这里出去了,也能置办两间房舍,几亩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菊品茗,惬意生活岂不更好?”雅音说起未来,两眼放出迷人的光彩,“若是依靠别人生活,我只怕一日也抬不起头来,到时候郁郁而终,红颜薄命也未可知。”

沈笑见她说得恳切,便道:“你要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只是你到了那天别忘了请我这个故人一同赏菊听琴才好!”

“不会忘的,你的世界里可以没有我,我的世界里却不能没有你。”见沈笑露出吃惊的眼神,她又调皮地笑道:“谁让你是我的知音呢?”

沈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就是个鬼灵精,不过事事又难得比别人都通情达理。”

雅音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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