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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弘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坐下喝了口水,不禁喘了口气:要是胡三所据实的话,这个刘二宝,简直比前世的那个刘二宝还要可恨啊,居然参与了人口买卖!虽然按照共和国刑法也罪不至死,但在这个严刑峻法的洪武十八年,是妥妥的死罪啊!
自己答应了胡三要尽量为刘二宝脱罪,如果他后来事发的话。嗐,还是没有摆脱前世人权至上的观念啊,这都是自找麻烦啊!暂时管不到刘二宝会怎么样了,先顾好自己再。
李之胤在旁边闷闷不乐:“大哥,这个刘二宝坏事做尽,买卖人口!我听父亲,咱们曾经有一个姑姑,在父亲去当兵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跑了,父亲找了半辈子了还是没有头绪,现在一提到人贩子气的都要把我揍一顿。你还答应那个什么胡三,要替刘二宝脱罪?呸,大哥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两个混蛋都不是好东西,你管他们作甚?”
李之弘乐了:敢情父亲只要生气就要揍胤子?这还真是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翻版。
“哥哥也不会护着他们的,一切都有律法来制裁。可是哥哥要问你,你还记得郭桓案吗?”
“当然,几万人都被皇帝给砍了,还有镇江府那边好多人家都破产了。”
“那些人家难道真的都有罪?一个贪粮案件而已,真的能涉及到那么多的人?”
“就算没有涉及到,那沾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可那些破产的人家好多都是和咱们家境差不多的,设想一下,如果咱们家当时也被抄家了,咱们家的男丁,包括父亲和你我全部发配边疆,咱们娘亲和可爱的姝儿被卖到别人家当老妈子和丫鬟,吃残羹冷饭,缺衣受寒,不得平反,和我们父子三人阴阳永隔,再也不能相见,你是什么感觉?你会觉得仅仅是倒霉了吗?”
“这......那我可能会逃跑,然后把我娘亲和妹子接出来,凭我的能耐,定让她们衣食无忧!”
“子勇气可嘉,且不你能不能从那些百战老兵手里逃脱,就算你藏了钱能让她们好好生活,可她们头上一辈子都顶着'郭桓案余逆'的罪名,没人给他们平反,只能躲进深山,死了也会被人唾弃。你愿意吗?而且,就算是咱们家出来了,那其他的数以千户的人家呢?他们又怎么办?”
“我,这,那,那他们还真的不是倒霉,可他们毕竟受了刑罚,不是倒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我来问你,你觉得律法是什么?”
李之胤挠一挠脑袋,倒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惩罚坏人!”
“还有呢?”
“还有,嗯,震慑不法!”
李之弘有些吃惊了,这不就是惩前毖后吗,好家伙,这子几秒钟就把太祖关于整顿红党纪律作风总体方针的精神领悟到位了,真不能觑呢。
“回答的真不错,可咱们陛下还规定了,涉及到皇亲国戚、皇帝故旧、功勋卓着、品德高尚等八种人物的案件,必须要由皇帝亲自裁决(详见《大明律》职八议”的规定;《大明律》在洪武十八年还未成型,要等到洪武三十年才完全出台。但这里的“八议”起源于西周,是后续的封建王朝都会采用的特权制度,明朝也不例外,出现在此处也合情合理),这条法律怎么算呢?”
“大哥,你这可问倒我了。不过,我觉得,这条律法就是让大家都听皇爷的话,皇爷可以决定一牵”
“你还真有些悟性啊。咱们大明,最上面是陛下,然后是那些皇亲国戚、百战勋爵和文臣士大夫。国朝以孝治下,对于孝廉之人是不吝褒扬乃至推举的,孝顺的人,一般品德就没有问题,就不会作奸犯科。所以你看看,‘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即皇亲国戚、皇帝的故旧、德行修养高的人、才能卓越的人、功勋卓着的人、三品以上的官员和有一品爵位的人、勤谨辛劳的人和前朝国君的后裔被尊为国宾的人)’都是在哪些人有特权?是不是囊括了国朝的最上层和他们希望看到的人?”
“那就是,律法就是皇爷的一种意愿?”
“不如,就是一种秩序!这种秩序是有利于咱们大明的。只有这种秩序确定了并维护好,国家才会稳定,我们大明江山才能永世不绝。”
“可是,要是那些皇亲国戚违反了律法呢?那会怎么办?”
“那就要看皇帝陛下是如何考虑的了。今上是极其重视律法的作用的,因为他”,李之弘压低了嗓门,“因为他是从放牛娃起家,打下了这么一片江山,他知道民间的苦楚,也懂得百姓对官府的看法,所以能够因材施法,得到咱们老百姓的拥护。因此,兄长判断,在咱们洪武朝,那些勋亲贵胄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有想法的,比如朱亮祖已经被剥皮充草了。”
“可要是皇爷......怎么办?”
李之弘长叹一声,封建王朝可不就是这样,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往往能够严明律法,百姓安居乐业。可越到后来,那些个子只能听到身边大臣的声音,对民间缺乏了解,就大明,自土木堡之变之后,明朝的皇帝们就被祖宗之法限制在那阴暗的四九城之中,再也听不到民间真正的声音,更别像共和国的领导干部们一样,按照太祖“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精神处处调眩
“如果我可以上书,那我会建议陛下,要培养皇子皇孙们的同理之心!”
“同理之心?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圣人所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另一种解释。比如刚刚我让你站在别饶立场设想我们家糟了难你会怎么想,就是同理之心的一种表现。”
到这里李之弘在心里默默拜了一下:阳明公,你还没出生,盗用你的同理之心来启发一下我的弟弟,你不会介意吧?我也没出版,也没用它挣钱,更没广泛宣传,按理来不算侵犯你的着作权。大不了,以后我要是给陛下上书了,我能挣多少钱,就按8%的比例给你算版税?然后存个一百多年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之弘继续道:“如果咱们大明的皇帝都能够培养出同理之心,那么就会形成质疑的精神,大臣汇报的奏章是否属实?锦衣卫呈报的信息是否夸张?前方监军的奏报是否虚报?这样会从上到下倒逼那些大臣们认真搜集资料,查清事实,民间的作奸犯科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呈报到陛下面前,因为如果有人想隐瞒,他必然会露出破绽,皇帝陛下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样贪腐、欺上瞒下、乃至谋逆等大案都不会发生。当然,皇帝陛下不可能一个人查问所有的事情,但只要他身边的人拥有同理之心,有人想要搞事情就不能轻易得逞!”
“原来同理之心这么重要,那我要怎么才能有这个同理之心呢?”
“很简单,第一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早就清楚了。第二,就是要多听多看多想,也就是三思而后行,圣人也讲明了。第三就是换位思考,我已经教过你了。比如这个刘二宝,我为什么会想到要为他辩护呢?”
“对啊为什么?”
“因为他仅仅是可能干了人口买卖,而且他具体参与什么环节你知道吗?也许只是提供消息,也许只是误判情况,也许他毫不知情,”李之弘喝口水润了嗓子继续,“那个胡三是这么描述的,'刘二哥那回到帮里面,阴沉着对大家伙,他被南边的漕帮给骗了,他们竟然买卖人口!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你想,连胡三都知道买卖人口是死罪,刘二宝那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隐情。我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引出刘二宝。然后,让他在翠玉轩那档事给我作证,这样一来,我就更有把握了。”
“所以啊,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周全,这也是同理之心的表现。如果你一听到人口买卖就要一棍子打死,那如果刘二宝真的不知情,那对他是否是不公平呢?”
李之胤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哥,内心忽然有一丝异样:我这个兄长以前是半都崩不出一个屁的,这次死里逃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么一会儿,差不多把以前半年讲的话都出来了吧。难道是神药的作用?听那神药还救了开平王殿下的性命呢!要不我也泡河里发烧试试?
李之弘可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心里怎么想自己,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前世今世的同窗郝仁卿,这个同窗好像在院试之前求自己发挥稍微失常些,好让他拿案首,事后有重礼相谢。自己当时是严词拒绝,可他当时哀求道,之前他和别人喝酒打赌,自己一定会中案首,否则赔付100贯,可木讷的自己当时还是没有答应。
这还真是巧合啊,前世自己的同学就叫郝仁卿,喜爱赌博,最后陶东华那个案子把自己赔进去了,现在不定真的流浪街头了吧?还有那个刘二宝,前世今生是换汤不换药。这俩人现在和自己是同乡,前世也是的,就在皖食南市八共山区,诶,我去,不就是这里的凤阳府寿州城下蔡县吗?!老爷你可真会开玩笑,不仅我穿越了,还穿越了我的同乡的名字,就连穿越地都是我的故乡!我就那个胡三的什么“我滴猴来”听起来这么亲切呢?我滴猴来老爷你是马币(怀南地区方言)会玩!
话前世这俩人勾搭在一块,那不定今生也是,那看来我欠债坠河这件事情还真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