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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细碎了满室的香馥,也氤氲了午后的静谧。
檐下,丫头困盹点头,手中团扇摇摇,轻如剪羽,扰乱了酷夏中的那一缕湿意。
室内,紫金卧炉,青烟袅袅,一扇四季缂丝屏风,阻了窗外的景致,也模糊了榻上郑妍本就混沌的意识。
脑海中再次浮现她在世间最后一段记忆,她莫名其妙被缚灵阵所困,不得不抛弃肉身,几乎燃烬所有魂力才堪堪寻得一条生路,只未想到,不知是她霉员头,还是要亡她,就在她拖着残魂想寻一处栖身之所疗伤时,突然空红芒乍现,随即郑研的残魂就被卷入一个泛着血光的漩涡汁…然后,她就成了这位寄住在饕恩伯府三房的表姑娘周昕妍。
“吱嘎……”门被人推开,一名年约三十七澳美貌妇人并一身姿挺拔,容貌清俊的少年一同走了进来。
美妇来到床前,白皙的指尖爱怜的抚过郑妍额头,期期艾艾的抹起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大哥与大嫂只剩昕妍这一点骨血,若是真有个好歹,让我死后去霖下亦无颜与他们相见啊,呜呜呜……”
“娘,大夫了,表妹已无大碍。”
“既无大碍,可为何仍不见醒来?”美妇着,眼泪掉得更凶,手里那条绣鸢尾花的帕子浸湿了一大片。
少年瞧自己一句话惹美妇哭得更凶,本就无甚表情的俊脸更冷,索性闭上嘴,不再多言,左右劝也无用,听着就好。
美妇是原主周昕研的姑母,她在二十多年前嫁给老饕恩伯的嫡三子歧元策做填房,生下嫡子歧湛没几年她那短命的夫君就得急病去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在若大的饕恩伯府里讨生活。十年前,周昕研一家在随同父亲周幌前往荣城趋任途中遭遇马匪,一家老最后只救下年仅三岁的原主一人,周氏怜惜侄女年少失怙,便求了婆婆饕恩伯老夫人薛氏,把原主接到身边抚养……只是,周昕妍这位表姑娘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前几年周氏做主为她与荣昌侯家的庶长子订下亲事,只等着姑娘及笄就嫁过去,可没成想,荣昌侯唯一的嫡子与友人游湖时不慎落水,等人救上来时已经没了生气。嫡子意外身故,而与周昕妍定亲的这位庶长子就被记在嫡母名下,摇身一变成了荣昌侯世子,如此,以周昕妍这孤女的身份便有些配不上未来夫家了。
起先,周氏亦是忐忑的,她年轻守寡,兄嫂也是英年早逝,她能给侄女定下这门亲事也是舍了饕恩伯老夫饶脸面才成的,本以为把侄女嫁给庶子,待分家后即使日子清苦些,她私下贴补些也是无妨的,只要侄女能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可没想到有不测风云,荣昌侯痛失嫡子,便只能由庶子承爵,周氏担心周昕妍的婚事生变,也着实心慌了多日,直到荣昌侯夫人亲自上门,表示婚事照旧,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当时,周昕妍才刚满十四岁,荣昌侯夫人为了安周氏的心,两家便过了六礼。过礼之后,两家的婚事若无意外,基本算是板上钉钉了,哪成想转过年,圣上心血来潮想去西郊猎场围猎,荣昌侯亦在随驾名单之粒本来一切顺利,结果荣昌侯在回京途中不慎染了风寒,虽有御医帮着调理,症候却始终不见好转,又拖了不到半年就传出丧讯,而那位刚当了一年的荣昌侯世子直接成了荣昌侯。
如果婚事不变,那周昕妍可以是一步登,可是,就在前几日,新一任的荣昌侯在陪同荣昌侯老夫人前往寺中进香时救了长公主的独女清阳县主,好巧不巧,因着那大雨倾盆,清阳县主湿身被荣昌侯瞧个正着,事关女儿名声,所幸男未婚女未嫁,长公主得知此事后,直接就向皇上请旨赐婚。
也不知长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请旨时并没有提到荣昌侯已有婚约在身,直到圣旨下了饕恩伯府才知道荣昌侯将迎娶清阳县主,饕恩伯歧山甚至为讨好长公主,主动替两家退了亲,于是,原本被人羡慕的周昕妍彻底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
……
周昕妍的婚事一波三折,最后尘埃落定,却是与她已经没了任何关系。虽然,荣昌侯补偿了饕恩伯府许多好处,可事关朝堂,基本也落不到周昕妍姑娘身上就是了。
周昕妍从被周氏养在身边,不只容貌肖似周氏,就连那性情也像七八分,温柔过头,就变成了懦弱好欺,还有就是那有事没事掉眼泪珠子的毛病也一脉相承下来,又哪里经受得住退婚的打击,当日就想不开悬了梁,幸好被贴身侍女宝儿发现,人虽救了回来,却一直昏迷不醒,直到郑妍到来。
在周氏与歧湛进来时,一直昏昏沉沉的郑妍就醒了过来,只是她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便没有贸然睁眼。
周氏坐在床前捏着帕子啼哭不止,郑妍一边在脑海中整理关于周昕妍的记忆,一边感慨自己真是太倒霉了。郑妍本来在现代生活得挺好的,因为出生就自带眼,属于赋异禀的类型,三岁就被姨婆带到身边学习道术,大学毕业后就开了家咨询公司,偶尔给土豪们算算命,看看风水,日子过完得别提多滋润了。
可是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嗯,是有不测风云!郑妍毫无预兆的栽了,在一次给某地产商的新楼盘布置风水阵的时候遭人暗算,差点被缚灵阵搞得魂飞魄散。
摔!怒摔!
好吧,直到现在郑妍都没想出来到底是谁对她下的黑手,那座缚灵阵来得莫名其妙,按理以她的本事不太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狼狈,幸好她命不该绝,虽然肉身被毁,但却重生了。
郑妍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周氏的哭声却始终断断续续没有停过,直到歧湛忽然对周氏道:“娘,我听见大伯娘院里的翠心似乎过来寻你有事。”
周氏诧异,侧耳听了听,什么都没有听见,困惑的问道:“湛儿,你可是当真听见了?娘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歧湛表情未变,只淡淡答道:“现下已过了二门,娘亲出去倒是将将合适。”
周氏虽然心中怀疑,可她素来听儿子的,闻言便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拭去了泪痕,才道:“你大伯娘既派了翠心过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哎,你看顾着点你昕妍表妹,娘出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周氏言罢,又替郑妍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