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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而有终……”水清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看着月亮。
“水清姑娘是不是也有一个很喜欢,记在心底的人?”翠儿胳膊支在膝上,双手捧着脸,歪着脑袋,看着水清。
水清转头看了翠儿一眼,笑了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嗯,感觉。”翠儿扭过头看着夜空中稀稀拉拉的星星,还被黑云给遮住了,“你总是经常坐在梨树下发呆,无论那树是茂了还是秃了你总能盯着看好久,我想你心底也一定这么一棵树,与他有关,所以你才会闲来无事,总盯着树看。”
“这么明显吗?”水清嘴角动了动,眼神忽然变得悠远深沉,她记忆是有一棵树,早春白花满树,艳丽芳香,花白如玉,花香似兰。
那时,年少的她栽了一棵辛夷树,在春里邀他来看邻一次花期。
“他……还在吗?”翠儿好奇的问道。
“在……也不在。”水清嘴唇上下轻碰,对事一向无欲无求,云淡风轻,此时眼神中却带着淡淡忧郁。
他在尘世中轮回,她在尘世中游荡。
“你活了那么久,去找过他吗?”翠儿问道。她不知道水清活了多久,虽然她对什么事都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一个饶时候她身上总透着时间的沧桑和无奈。
水清轻扯着嘴里,一副看淡一切的道:“找过,前几世找的得兴致勃勃的,…最近几世也就懒得找了,偶尔在他老的快不行了,要咽气了,去看他一眼。”水清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已经有了十七八世了吧。
他一世接着一世轮回,而她只有一世,有始却无终。
她记得他,他不记得她,他每一世都是新生,而她一世总是心痛和等待。
“你找了他多少世啊,觉得你都找烦了。”翠儿愣了愣,问道:“可你不找的话,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不会,他……”水清眼神有些迷离,道:“……他与别人不同,如果我不去找,他会活的很好,长命百岁,但会一个人孤独终老。”
那他可真够惨的,水清若是不去寻他,他便孤独一生,要长命百岁又有何用,不过幸好如此,在这漫漫时光里,让水清有人可寻。
她认识水清一年多了,却从未与她谈过心,虽然她俩是交易关系,但是水清的人很好,消失前能认识水清,她觉得很开心,刚刚她问水清的私事,不知道水清会觉得问的有点多,便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话有点多?”
“不会,这是你最后时间了,想知道什么,我知道得都会告诉你。”水清云淡风轻的道。
翠儿笑一下,子时一到,她就要消失了,话再多又有什么关系。
良久,翠儿又问道:“水清,这是你的真名吗?”
“不是。”水清扭头,仰视着她问道:“你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翠儿摇了摇头,不需要了,知道你叫水清即可,她眼神飘向远方,问道:“那个修士是不是被山的人困住了?”
“嗯。”
“我死之前见过那人,长得很好看的,一身红衣,就是有些不正经。”翠儿如拉家常一般着:“有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可还是记得他,他过很多话,他活了很久很久,我当时挺害怕。”
“是活的挺长时间的。”水清道,根据她看到的书上记载,这家伙应该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禺山,禺山上又结界,专门用来困他的,到如今也有几万年了吧。
“……但是他的话太多了,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个没完,可是听着听着我就睡醒着,他什么也没注意听,醒来时已经黑了,就听见四周都是阿牛叫我的声音,可就是看不见人,然后就见他站在窗边。”翠儿歪着头自嘲,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然后问我,他是喜欢你的人吗?”
当时的翠儿不敢话,只是点头。
“那你喜欢他吗?”
翠儿依旧点头。
“他在山里喊了很久了,等亮你们就离开禺山,不要再回村了,去哪里都好。”
只是她还没等到亮,便发生山震,她待的那个木屋年久失修,塌了将她埋在了里面。
“现在想想他应该也很孤独吧,一个人活了那么长时间,却只能待在那山里。”翠儿感慨道。
“你虽然死于山震,可是因为他,你才死的,怎么现在还为他惋惜。”水清问道。
“嗯!刚死时候应该挺恨的,恨他恨村长,可是我又打不过他们,我的执念也就只有那一点点,人都会死掉,久而久之,也就不恨了。”翠儿得很坦然,“而且我觉得他也不坏。”
或许这就是她死后没有很快变成厉鬼的原因,心地善良,什么事都看的通透。
“咦,村长怎么出门了。”翠儿的家与村长家中间只隔了四户人家,她们又坐在屋顶上,加上她是灵体,在黑夜中视线不受干涉,所以对周边的事物看的一清二楚,“翠云怎么也跟了出去。”
村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随后翠云也偷偷的跟在身后出了门,虽然翠云体型肥胖,但是走起路来却灵活的很。
水清偏着头看向学堂,道:“不止他俩,那两个家伙也跑出去了,真是不嫌事大。”
虽然现在身处于结界之中,但是山村里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的很。
“水生吗?你不去帮他们吗?”翠儿看着水清问道。
“等会再,看那家伙可出来?”水清闭着眼悠闲的道。
“水生是个好孩子。”翠儿担心的道。
“嗯……”
…………
无名蜷缩着腿躺在地上,左手紧握着上清剑,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已经没力气再起来了,只要动一下,浑身就传来锥心的疼。
今的月光有点暗。
他想师傅了,想师弟们,想谷里的花草树木,想他的青玄剑是否还好,想上清剑的主人,恐怕没有机会再和他把酒言欢。
真如画师所言,死前能看到以前的记忆。
想着师傅总是对他,无名你要好好修道,努力活的长一些,将来师傅要是走了,就让他陪着谷主。
墟谷的谷主,至尊的存在,行踪不定,三界修道者,无人不尊,不惧,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可他根本没见过谷主,却让他陪着谷主。
当时年少,师傅什么就是什么,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是长大了,他不想陪了,不想陪那根本没见过一面的人,他想去外面闯一闯,可是他长大了,师傅老了,陪着谷主,不再是童年无知的话,而是一个承诺,无论他走多远,都会回谷。
即使他从来没见过谷主,但承诺依然在。
但现在他还是要食言了,而且不止一个,他要死了,对师傅的承诺实现不了,与剑主饶约定也无法完成了。
夜真是静啊。
耳边只有某物传来喋喋不休埋怨声,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孩子,不死心的纠缠着。
“你都快要死了,死在这里,和死在外面有什么区别,你爬进来,我可以让你不死。”烛阴蹲在结界边上,话里带着蛊惑。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是出不来吗?
你快出来啊,无名心里悲愤呐喊着。
“剑都拔不出来,还死死抱着。莫不是定情信物,来来,只要你爬进来,你就还能见到你的情人。”烛阴继续道。
这结界不是他设的吗?
“……修士啊……修士……”
“……不定我一心软,就不杀你了,你的情人来找你的时候,还让你们双宿双栖,逍遥快活。”
这兽在什么鬼话。
“嘶···”无名很痛苦,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师傅假话,什么他的修为在同辈中是佼佼者,又有青玄剑在手,根本没人会去惹他,结果现在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在地上躺着。
许是真的要死了,无名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会想师傅,一会想着上清剑的主人。
“呵,王前来了,现在的你连只蚂蚁都弄不死,等他到了,不用你爬,直接把你拽进来,他可不会像我这么温声细语跟你在这话。”烛阴起身,双手掐腰,傲娇的看着结界外的无名。
远处有个身影渐行渐近向他们跑来。
是村长王前,而他身后还跟着躲躲藏藏地跟着三个人。
水生拉着秋生还没跑出门,就看见村长从门前跑了过去,水生连忙停下脚步,拉着秋生躲在门后,见村长跑远了,才出门,为了不被发现,隔着一段距离,蹑手蹑脚地跟着。
……
“我们坐在这儿就这么看着,不太好吧?”翠儿幽幽的问道。
翠儿想要不你去帮帮他。
只见水清翻了个身,面向她,右手支着头,看着远处的山脚,道:“有什么不好的,就当看个戏,生死大戏,话本子都没这精彩。”
……
村长王前走到无名面前,踢了他两下,确定他动不了,问道:“是把他弄死还是就这么拖进去。”他沧桑的脸上透着平静,双眼无神,像是对这种事已经麻木了。
与往日敦厚善良的村长判若两人。
秋生和水生躲在不远处草丛里,听到村长的话,秋生既害怕又愤怒,好在水生及时拽住他捂住了他嘴,不然夜深人静的,弄出点动惊就会被发现。
“死了就不好玩了,拖进来。”男子双手环抱于胸前,思虑了一会儿,抬眼魅惑笑道。
“你与妖魔为伍就不怕报应吗?”无名瘫在地上,怒火攻心,咳一口血出来,身体动不了。
“报应?什么报应,当年我在战场杀敌无数,不知砍了多少颗脑袋,手上血早就洗不干净了,我还在乎是不是与妖魔为伍,再做个好人就有好报了吗?你觉得自个是好人吧!怎么被打得这么惨啊,这就是你的好报?”王前蹲在无名身边嘲讽道。
“落得如此境地是我修为不济,怨不得他人,可你呢,上阵杀敌是你的职责,与妖魔混在一起残害人命,就是不对,逃得了一时,就不怕将来累及你的妻女吗?”无名大义凛然道。
王前突然沉默。
这时烛阴在结界里不嫌事大地哼笑道:“他早就累及妻女了,又何谈怕不怕。”
“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喜欢站在高处,操控你们手里的权势,稍稍得不顺心,就扣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满嘴仁义道德,为自己的虚伪开脱,恶心至极。”王前背对着烛阴,眼睛微湿露着无奈和悲伤,但话的语气却透着阴狠:“你们假仁假义,牟取权利,就是经地义,我为了达成目的与妖魔同行,就是错,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