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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山顶,云雾缭绕间,一座青瓦白墙的宅子若隐若现,彷佛阆苑仙宫。
折腾一晚上,比凡人还要虚弱的陆七,此时正在酣眠之中。
校见他家少主难得睡个安稳觉,将一大早就跑上山来的魔狮和小心赶了出去,两个小顽童漫山遍野地撒欢,倒也快活。
有些日子没回来,校贴心地觉得小枝姑娘的残魂找回来了,他家少主定要亲自下厨,为她做一顿好吃的,他屋前屋后洒扫干净之后,拍拍巴掌,决定去山间打点野味。
这个傻孩子却忘了,小枝姑娘此时还是一只山鸡,即便嘴馋,也只能吃点虫子谷米。
他前脚刚出大门,山鸡就从陆七卧房的窗户缝里探出了小脑袋。
早起的山鸡有虫吃,这都半上午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虫子。
它其实早起了,可床上那个男子将它抱得紧紧的,彷佛恨不得咬它一口才好,它一只小山鸡,如何能挣脱那温暖的怀抱?
它都“咕咕咕”一早上了,可那男子睡得极沉,倒似很久没睡过觉一般,被它又吵又啄,也只是眉心紧紧蹙着,却不见醒来。
或是它那一下啄得狠了,将他分外苍白的手背啄出一道血口子来,他才微微松了手,山鸡趁机挣了出来。
阳光洒在院子里,暖融融的,倒是个好天气。
冬日里美味的虫子本是不多的,但这相思山却与别处不同,山上草木繁盛,在那草丛里随便一扒拉,便能啄到一条肥美的虫子来。
山鸡四处溜达一圈,在一截桃树桩旁找到了它的食物。
它正埋头苦吃呢,哪里会料到一个庞然大物正悄悄推开院门,踮着脚、勾着腰,往它身后扑来。
直到翅膀被人擒住,山鸡才惊觉自己被抓了。
“咕咕咕……”
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感叹道:“没想到魔界少主的院子里还养了鸡。”
这位姑娘,正是今早追着魔狮和小心,一路爬上相思山的季悦,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知道那日救她的人乃是大名鼎鼎的魔界少主,这更加坚定了她要抱紧这条大腿的决心。
她一个好吃懒做的凡人,自然是跑不过魔狮和小心的,不过总算是让她爬上来了。
季悦扒着后院门缝往里瞅,院子里空无一人,唯有一鸡。
从浮玉谷到相思山,一路风餐露宿,她都多久没开过荤了?
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季悦提着山鸡,摸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找了个火折子,风风火火出了院门,循着水流声,往一处小溪边飞奔而去。
一只小山鸡,还不够她塞牙的,她可不想与别人分享,不过话说回来,她吃魔界少主一只山鸡,他应该不会怪罪吧?
说不定这只山鸡,是自己跑进他家院子里,正巧被她给逮着。
哎呀,不管了,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
校从山间抓了两只野兔,正哼着小曲往山顶走,余光瞄到从旁边树丛中钻出一个少女,校笑道:“来啦,季姑娘。”
季悦擦了擦油兮兮的嘴角,也笑道:“来了。”
“既然来了,就给我打个下手,中午请你吃烤兔,如何?”校举起手中的野兔,在季悦眼前晃了晃。
季悦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叹道:“真是不巧,我刚吃了一只烤鸡,这肚子里一时半会,实在是塞不进别的东西了。”
“呵,你倒会自己找好吃的,这相思山的山鸡啊,最是肥美……等等……”校突然顿住,盯着季悦,紧张道:“你吃的山鸡,从哪里抓来的?”
季悦见校这副模样,心虚道:“在……在你家院子里抓的啊,你说得一点不假,这相思山的鸡,确实肥美,尤其是架在果木上,烤得冒油,那香味,啧啧……”
若说初时还有些心虚,但一说到刚尝过的美味,季悦便将那点子心虚抛到了脑后,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啊……!”恍如一道惊雷劈在校脑门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地了?”季悦莫名其妙道,他不会当真如此小气,一只鸡都舍不得给她吃吧?
“要死了,要死了……”校失了魂儿一般,喃喃自语。
季悦戳了戳他的胳膊,不解道:“谁要死了?”
校愣愣地盯着她,“你要死了,不……我也要死了!”
一只鸡而已,不至于吧?季悦开始着慌了。
“你可知那只鸡是谁?”
“鸡不就是鸡,还能是谁?”
校无力道:“那是少主的命啊!”
他快哭了,季悦也快哭了。
她虽不明白为何一只山鸡会是魔界少主的命,但她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也许……也许那只鸡是从院外飞进来的,并非你家少主的命?”季悦试图挣扎。
“我家少主在相思山建府十年,从未有不长眼的东西敢闯入那座宅子。”校气道,一双眼睛喷溅着火星子,除了你这个不长眼的,不仅闯进宅子,还偷了鸡。
但他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不妥,小枝姑娘也曾翻过院墙的,而且她更厉害,直接偷了他家少主的心。
……
陆七这一觉睡到晌午才起,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便看到校跪在门外,伏地痛哭。
“我还没死呢。”陆七踹了他一脚,现在哭丧是不是早了点?
您现在是没死,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被气死,还真不好说。
校哭得愈发伤心,哽咽不能成声。
陆七四下里张望了一眼,问道:“鸡呢?”
“鸡……鸡……鸡被吃了!”校嚎啕。
“……”
少主久久不语,校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朦胧泪眼间,只见他家少主眉头紧蹙,一张脸惨白如霜,彷佛下一刻,便要吐出三碗血来。
校心头大恸,若是少主死了,他也不活了。
“少主,您……”
不等校一嗓子嚎完,魔狮和小心蹦跶进了院子,魔狮嚷嚷道:“我刚看见浮玉谷那个小丫头,被鬼撵似的往山下跑,她不是说要追着我们到天涯海角吗?怎地跑了?”
她偷吃了小枝姑娘附了魂魄的山鸡,哪里还敢留下来?
校也是念在她追着他们跑了这一路,可怜得紧,放了她逃命去。
何况,便是杀了她,那只山鸡难道还能复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