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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烟雨蒙蒙,衡璃刚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预备穿衣服,漏月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衡璃看漏月的紧张模样,便有点嫌弃道:“哎呀,慌什么慌,有什么事慢慢。”
漏月脸被冻得通红,结结巴巴地:“不好了!礼光殿昨夜里走水了!”
衡璃一震,脑子里空白一片,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望向漏月:“可知是怎么个情形?”
“回殿下,奴婢只知道,消息传来是夜里值守礼光殿的内官因睡着了,打翻了烛台……”漏月隐隐露出来一丝哭腔,衡璃扶额,:“别担心,总有别的方法的!”
漏月殷殷抬头,泪汪汪看了自家公主一眼,衡璃镇定地道:“礼光殿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这几日布置婚典现场已将近竣工,所有材料都用了,况且后日就是婚典……殿下!这……这可怎么办!上怎么这么为难我们殿下!……”
这丫头愈愈难过,愈愈伤心,终于忍不住地哭泣起来。
衡璃默默洗漱穿衣,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哭下去,最后安慰她道:“怕什么嘛,大不了就赶一赶工,实在不行就延期,再不行,退婚呗。”
漏月“哇”地哭了,抽噎着:“殿下怎么能延期!殿下怎么能退婚!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怎么可以被毁了!呜呜呜……”
衡璃苦笑两声,心想:那是公主的姻缘,于她自己而言,倒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只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来,不得不作出一副爱慕倾心的样子来。她没见过世子,怎么可能因为一幅画像就爱他爱得彻骨?她充其量只是欣赏欣赏而已。
所以她对这桩姻缘确没有什么感觉。
衡璃拉她起来时,漏月还不可置信地抽了抽鼻子,衡璃淡然地转过身,披上挂在紫檀木衣架上的白狐披风。“怎么?还不过来梳头?还哭!漏月,我看你也挺稳重的,怎么遇见大事就这么慌乱了,一点也不像我的人。”衡璃开玩笑似的。
只是漏月沉默了,给她梳头戴了发钗首饰,也没有一句话。
静穆的烨宁殿里只不时传来外头风摇树叶子沙沙的作响声。
衡璃计较着,这礼光殿走水一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意外,一是人为。若是意外,那就是注定的事情,她的姻缘总归不能顺利,她丝毫没有办法;倘使是人为的,就有许许多多可能了,谁知道公主从前得罪了多少人?譬如,前几日她才得罪的敏夫人和四公主就很有嫌疑。
来奇怪,这四公主落水后,王宫里竟然没有一点点漏出来的消息,似乎她们将这件事挡下去了,不欲让别人知道。本来衡璃以为这是件好事:这样子她的罪行要少那么一条;可现在看来,似乎哪里有一些不对了。
衡璃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依然会为公主生的一副好相貌而惊叹一番。若要做个比喻,那就像……
像七八月份,已是蝉鸣渐沉的时节,一潭澄澈静水岸边,一弯镰刀月下,飘逸着的似雪芦花。
衡璃想,公主和渡儿一样,都是好看的姑娘,好看的姑娘都有人喜欢。无意间瞥见了梳妆台上随意放着的黄金面具,轻轻拿起来,摸了摸上头嵌着的一枚宝珠,突然在想:公主为什么要戴面具呢?真的是因为……怕干坏事被人看见么?
不等她多想,耳边漏月就又开始叨叨:“殿下,殿下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奴婢真的不想殿下因储搁了良缘!呜呜呜……”
衡璃一阵头痛。戴好面具以后,恰有人进来送了可口的早饭,衡璃本想先填一填肚子,但甫一对上漏月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张开的嘴又颇不好意思地闭起来了,讪笑了一下,:“那,那我们这就去看看?”
漏月忙不迭点头,衡璃心中默默叹气,若不是心疼这丫头,看她急得都哭了,她倒是不介意先美美享受一下可口食,再在院子里坐坐喝喝茶后,去礼光殿随便看看热闹。
待得衡璃正要出门,漏月已经撑好油纸伞,衡璃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瞧见隐在朱红柱子后边的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身着一袭雪白,颇具道骨仙风,衡璃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发型,于是停下脚步,漏月奇奇怪怪看了她一眼:“殿下,怎怎怎么了?”
漏月顺着衡璃目光看去,却没有看见什么。
这时候,衡璃感到身后掀起一阵风,悄悄回头,正是荀琨无疑。
衡璃相当地震惊,乃至站不稳而向漏月摔去,幸得荀琨一把扶住了。
荀琨淡淡看着她,只是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衡璃忽然挣扎犹豫起来,先对漏月:“漏月,我似乎忘了什么东西,你先在前头等我一下!”
听见漏月应是,身影没入雨中,衡璃才拽着荀琨闪进了屋子里。
仰头看着荀琨,衡璃发现他身上被雨浇到了一些,以至于衣袍都有点湿,贴在身上了,便好心道:“国师要不先把衣服脱了?不然,湿的穿着也怪难受的……”
然而荀琨答非所问道:“你要去哪?”
衡璃随意道:“礼光殿被烧了,我得去看看。”
荀琨却道:“那贫道不扰殿下了,告辞。”着作势要走。
衡璃连忙拉住,赔笑道:“诶,国师,不要这样子,我也不知国师要来,只是这,嘿嘿,有点不巧罢了,国师要不先坐坐?我,我去去就来?”
荀琨又轻蔑一笑,:“久未出宫门,殿下竟然已许良人。贫道恭喜殿下,只是登仙之事,何必再提?”
衡璃一个头两个大,她最纠结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选,一面是公主那一大家子的破事儿,一面是她自己的破事儿,耽搁了礼光殿,先不漏月要怎么唠叨怎么个哭法了,父王、敏夫人、四公主等等人应该都等着呢;耽搁了国师,国师这脾气,大概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何况这次还是国师亲自造访。
衡璃隐隐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