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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剑雪眼瞧见青霞,正想着该怎样和这位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队友打个招呼,那一众穿着古怪的突厥人就一拥而上,将三人合围起来。
突厥萨满一手举着一个铃铛,另一手举着一把香火,说道:“自南方骑马而来的客人啊,你们身上携带着不祥的气息,需用烈火焚身,除去妖气煞气,方得进入进入汗庭。”(注1)
说完,持香朝着柴堆遥遥一指,一道明火自香木而出,射入柴堆,转瞬之间,通红的焰火高起,蹿升丈余地,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烤的人浑身发焦。更奇怪的是,有一股森然鬼气自火焰之中散了开来,叫人觉见极不舒服。
火焰既起,突厥萨满口中喃喃念咒,便指着篝火隔空一请,示意舞马三人越火而过,以祛煞气妖气。四周着装怪异的突厥人各个掏出铃铛来,围着三人和篝火,哼唱着突厥语的怪异曲调,手舞足蹈转圈跳了起来。
再往外围,突厥民众各个面色通红,举着弯刀,用突厥语整齐喝道:“跳!跳!跳!”
那翻译忙与舞马说道:“万万不能跳啊。”
“怎么。”
“这突厥人的萨满教往前见到外来客人,的确有升起篝火祛除妖气的习俗,但一般都是升起两团篝火,中间空着丈余地,然后叫客人从篝火之间通过,而不必越过火堆,无甚危险的……而且,往前的篝火烧起来也没有这么高啊,哎呀……这要烧死人的。舞郎君且等一等,我和那萨满说几句去。”
随行的翻译匆忙走过去,与突厥萨满沟通了一番,便是把方才与舞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叫突厥人不要欺负三人不懂门道胡乱为难。
突厥萨满道:“往前的客人可没有你们这般煞气妖气如此重的,非是这般烈火难得祛除干净。你们若是贪生怕死,不愿意跳,那便请回罢。”说着,朝着南边一挥手,示意往晋阳返回的道路畅通无阻,他们绝不为难。那翻译再与他争论,却是如何也不听了。
翻译返身而回,正要和舞马商量对策,看看是不是把唐公的信拿出来作信物,叫突厥人与始毕可汗通报一声,好把三人迎进去。
宇文剑雪一旁冷笑道:“这萨满敢在这里摆篝火,便不怕你去找始毕。依我看,他们明目张胆为难,正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管用什么办法,若是过了这一遭,往后一切都好说。若是过不去,咱们三人便是丢了汉人的脸,谈和未始便落入了下风,往后便只能处处受制了。”
翻译一听,便有些急了,“那可如何是好,走了这么些天,糟了这么多苦,总不能空手回去罢。”
对于翻译而言,这次突厥之行其实是一次不必打仗就能大赚功劳的任务,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对生命安全最好的保障。当然,他万万没有想到会生出这种麻烦,走了两千里的路,最后空手而归的感觉一定很不美好。
宇文剑雪却看舞马镇定自若的样子,猜他一定早就想好了智取的办法,“你有什么好主意就赶紧拿出来吧……这些突厥人的眼神很不友好,我不大舒服。”
更准确一点的说,宇文剑雪是被在场突厥男人毫不避讳的目光骚扰的很难受。在汉地的时候,男人们虽然觊觎她的容貌,但多数汉人源于礼教文化不会表现的那么明目张胆,而突厥人的民风显然更加豪放。
如果不是突厥萨满搞了这么大的祛邪阵仗,火堆又着实炙热而跃动,有几个看起来很粗壮的突厥汉子就要冲上来和宇文剑雪搭话了。
舞马则镇定自若地走到了那堆巨大篝火前。因为温度过高,舞马的四周已经没有任何人,火光将他的脸庞照的直发红,宇文剑雪怀疑只凭着一阵阵席卷而来的热浪就足以将他整个人烧成一团液体。
所有人都在好奇舞马将怎样解决眼前的麻烦。而舞马,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高高跃起,就从火堆上面跳了过去。在他跳过去的一刹那,很神奇的,巨大的篝火瞬间熄灭了。
在突厥人的惊呼之中,宇文剑雪凑过去问他,“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舞马说:“想办法隔绝氧气。”
“氧气?”
“你就想象,我给这堆篝火上面压了一个巨大的锅盖。”
原本还在起哄喊着“跳跳跳”的突厥百姓安静下来了,但仍然围在这里不肯散去。一个披着彩条的突厥人问萨满:“篝火熄灭了,煞气和妖气却未曾祛除,可汗的要求也没办到,咱们要不要……再生一团?”
萨满手中的香火已灭,脸上的神色变得很严肃,“这是汉人之中一等一的人物,怪不得结社率特勤也降不住他——放行罢,再生十团火也是没用的……我有种预感,这人会搅动草原上空的云团,风雨前的宁静要结束了。”“啊……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熄灭了篝火,再看人群之中,青霞已然瞧不见人影。方才刹那惊鸿,仿佛只为了看看这场篝火是如何熄灭的。
舞马三人再次骑到马上,在一众突厥百姓充满敬畏和不安感的目光注视中,跟着先前领路的突厥骑兵往土墙围拢中的牙帐行去。
入了土墙之内,只见到处都是圆锥形的白色营帐,连绵不绝,殊为壮观,不时有身着异服的突厥人从帐篷之中钻出来,好奇地瞧向舞马三人。行了好一会儿,远远瞧见一个比普通帐篷大了好几倍的营帐像座矮山般立在一片空地中央。四周守卫森严,应该就是始毕可汗议事之所了。
那突厥骑兵带着三人远远便下了马,到了近处叫门口侍卫通报一声,过了良久才返回来,有请三人入帐。
未进营帐,便闻见一股淡淡的羊膻味儿从里面飘了出来,宇文剑雪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再往里面走,只见营帐内部空间霍大,中间有一条毛毯铺成的廊道,廊道两侧站着两排突厥武将,见舞马三人入帐,目光齐齐扫视过来。目光之中杀气十足,那翻译吓得一哆嗦,忙往舞马身后缩去。
毛毯廊道尽头,立起一个高高的狼头座椅,上坐一名魁梧大汉,头戴白绒毡帽,身着圆领带甲长袍,眉若大刀,目如鹰眼,犀利朝三人看了过来。不必猜,这人便是始毕可汗了。
等到突厥兵将舞马三人领于廊道中间立住,始毕忽地冷哼一声,便似有一道闷雷在三人耳边炸开,一股猛烈的内力自始毕身上而发,像暴风一般向三人席卷而去,只要把人卷出营帐。
这种等级的内力,宇文剑雪只在李渊身上见过。毫无疑问,始毕是一个武道高手,绝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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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四册中记述了突厥萨满教的仪式:东罗马使臣蔡马库斯出使西突厥,在抵达中亚索格底亚境时,有突厥人“来言,能驱逐魔鬼,预阻不详之兆。围绕蔡马库斯及从人,取其行李置众人之中,摇铃击鼓于其上,又有手持香者,火势熊熊,来往绕走,状类疯狂,指天画地,几若魔鬼诚被其驱逐者。咒既读毕,乃请蔡马库斯经过两火间,其人亦自皆陆续走过两火间。谓如是,则妖魔悉可洗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