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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雾结婚那日,差一点成为林措的祭日。
林措同姐姐林雾相差十岁,在林措刚进大学的时候,年近三十的林雾已经开始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轰炸,从一开始的口头念叨愈演愈烈变成一周一次的相亲安排。
在h市求学的林措只是断断续续地听林雾相了很多亲,也交过几个男朋友,但是常常无疾而终。
在大三那年暑假,林雾告诉林措,她好像找到可以结婚的人了,还给妹妹看了照片,瘦削白皙的帅气男生,这是对他唯一的印象。因为工作问题,这个暑假还见不到本人,未免有些遗憾。
这一次的恋情进展格外快,双方见家长以及办婚礼的决定在林措上学期间的三个月内都已定好。
这场家里所有人都同意的婚礼,基本是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敲定下来。今年的寒假林措回去得格外迟,因为社团再加上一些琐碎的事,生生推迟到年关将近才到了家,那是第一次见到林雾的结婚对象,瘦削白皙的印象对应在这个人身上,他神色淡淡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隐隐的别扭釜—不出,道不明。
婚礼定在正月初八,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这是难得的好日子,她看了日历,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倒真真是个好日子。
这个年过得格外快,林措每不是宅在房间里,就是跟朋友出去玩,寒冷的冬,仿佛只有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才能汲取温度活下来。
正月初八近在眼前。
婚礼的筹备进行得紧张有序,她每次向母亲大人提出的帮忙请求都被无情拒绝,“别捣乱,你乖乖自己玩。”
“我都二十了!”这是什么哄孩的语气啊,林措觉得自己好像毫无存在福
婚礼当。
林措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精致的妆容加上定制的伴娘服,美则美矣,就是这样的气里,还是冷得叫人打颤。母亲在这终于分配了任务,就是要她一直陪在姐姐身边,跟朋友聊,跟亲戚聊,跟化妆师聊,聊了半。
林雾也打扮得很隆重,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接亲。她就站在旁边,看着新郎一人,毫无阻碍地进门,笑着同她,“谢谢你的——”,最后两个字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巴张合着。
林措脑中炸出两个字,“献祭?你什么意思?”
“我的就是这个意思啊。”季鹏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
“献祭,献祭,”林措默念着,“为祭礼而被宰杀的——”
“你。”季鹏完美地补充了这句话。他的唇齿白的透明,却笑得放肆,像荒原上枯立的狰狞稻草人。
林措转头去看身边的姐姐,林雾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甜蜜地笑着,林措甚至觉得刚刚的对话是幻觉。
“咚咚咚。”敲门声和嬉闹声侵袭而来,林措猛地抬起头,伴娘们都急急围在门口,堵着门要新郎发红包,那——竟是梦吗?
“姐姐,他刚刚进来过吗?”林措指着门口问道。
林雾这才摸摸她的头,“没有啊,他们才刚到。你是不是睡糊涂啦。”
“大概是吧。”林措僵硬地憨笑着。
门边嬉闹了一会便放了新郎进来,他进来之后先是同姐姐对视,笑得人畜无害,姐姐害羞地低头,他的目光又从林措身上快速掠过,顿时觉得身边的温度都降了一些,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诡异,其他人却面容恬静没有丝毫异样。
接亲的过程很顺利,接下来到了婚礼场地。
婚礼仪式要开始了,林措被挤在人群后面,目光追随着他们,一对璧人踏过喜庆的红毯,繁杂的礼仪正在进行郑与林措同年的朋友都尚未结婚,这些年因为一直上学,她参加过的婚礼寥寥无几,对其中礼仪不甚清楚,直到听见旁边的婶婶们在聊。
“这些礼节怎么比我们平常的多了一些,好像没有见过啊。”
“我听这个新郎是外地的,这应该是把两边的礼节结合起来了。不过这都没关系吧,我们现在不大讲究这个。”
奇怪的礼节,无名的献祭,林措感觉季鹏又在看自己,笑意更浓,抬眼却只是背影,新人们穿着喜服,大红喜字贴满窗,云稀之中透过阳光,不偏不倚,洒落在林措身上,明明是暖的,她却如坠冰窟。
林措心里很乱,脑子里闪过怀疑,这些礼节是一种祭礼吗?是为了他的某种目的吗?蓦然想起,为什么林措会次次与他错过,直到婚礼临近才见了一面,他在掩盖什么,他在谋划什么?林措的脑中尽是疑问,不确定那个梦的真实性,不过唯一确定的是,若那为真,等待林措的会是——死。
中国有句老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林措没有赌输的权利,她不能输!
这样的冬里,背后蓦的一身冷汗。
林措转身往村口跑去找李奶奶,听她年轻时是神婆。
林措穿着连衣裙高跟鞋在路上狂奔,家里的新人在举行婚礼,而这个要献祭的人精心打扮为他们送上祝福,为他们去死。
很快林措就到了李奶奶家门口,她大力地锤门,不敢想仪式进行到了什么地步,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只祈求仪式再冗长一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生怕在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很久都没有反应,林措直接一脚踹了木门,李奶奶家的院落是很古旧的那种民居,两进院落,有些破旧,前院杂草微生,不算嚣张,泛出冬特有的枯黄死气,两侧格状木窗上糊的纸破了很多,房内漆黑一片,应当是堆放杂物不曾住人。
她直接绕过正中影壁冲进内院,跑向正房,撩起包棉竹帘,扣了扣门,试探地叫了一声,“李奶奶?”无人应答,她推开那道黑色的厚重漆木门,屋内有些昏暗,正对的高大桌椅显出深沉的暗红色,由于常常使用把手处泛着温润光泽,左右两边靠窗的土炕上有铺好的被褥,却没有人,她不在。
林措正要退出去看看两侧耳房,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土炕上的一个笨重的诺基亚发出了特有的铃声,刚刚它隐在枕头的阴影中,没有看到,手机屏幕亮着莹白的光,鬼使神差般的,她接起羚话。
倒是很谨慎地没有话,静默地等待手机另一赌声音。
“阿措吗?”熟悉的声音传来。
“热热!”电话那头竟然是林措的男朋友——祁热。“你怎么会打这个电话?”
“你现在,马上去身后的红色漆木柜子里第三层找一个玻璃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喝下去,记住,一滴不剩,再把瓶子摔到地上,然后将杯底戴到手上。”
“为什么?”
“快点,没有时间了!”
虽然心下充满了疑问,但是她还是听了他的话,找到了一个罐头瓶子,里面只有一点点黄色的液体,仰头喝下,将杯子重重一摔,瓶身粉碎,瓶底碎成环装,手腕在参差不齐的玻璃碴中划过,终于将它戴到了手腕上,那玻璃手环被鲜血浸染透了,生生变成了红色。
“阿措!阿措!”地上的电话里传来热热的呼喊。
她正要捡拾起手机,却意识一沉栽倒下去。
待到醒转过来,已是黄昏时分,金色的阳光透过空洞的木窗照进房间,她还在李奶奶家的正房内,确切地,应该是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这个房间内,她看得到地上躺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