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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中央,曲终了,一波看客离场,又有新人入场。
东千锦步入二楼,有斯带路,引到戏台正对面的雅间里,秋桐推开窗,静静地退居一旁。大堂里静了下来,座椅上满是看客。光影暗了,又亮起。
乐起,伶人着青衣登台,雅间的门响了,东千锦未回头,一股清甜的香气入了鼻息,来人落座,也没急着出声。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泯一口。
戏开场,两人皆不言语。
这场戏唱的是宿比较出名的《月见草》东千锦第一次听。台上青衣唱功极深,曲腔婉转灵动,情绪到位。
戏中主角,贵府庶女,爱慕风华绝代的大将军。可将军风光无限,爱慕者多如繁星,而庶女不过是点点繁星中最微弱的那颗,某次将军打了胜仗归朝,庶女偷偷出府,远远的躲在人群中,只为了看将军一眼。将军意气风发,风姿绰约,策马一路远去,那道身影刻在了庶女心底,久久不散,庶女回府以后,心里一直记挂着将军,看到将军的披风破了口,便想为将军绣一件披风,此后,每到入夜,她便在闺房里偷偷的绣,时间久了,熬红的双眼让她憔悴很多,光线暗淡,她曾数次扎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将这片心意送出,可这又如何呢。庶女在府中并不受宠,常受嫡女针对,偶然一,嫡女发现了庶女房中还未绣好的披风,一目了然的男子样式。嫡女告到了父亲面前,未出阁的女子偷偷绣男式披风,各种闲言碎语接踵而至,她的父亲嫌弃她败坏门风,于是主母出面,动用家法,那个飘雪的寒冬,那一处狭的院落,庶女身着单薄的衣衫跪在雪地里,厚重的板子,一板挨着一板,太阳透过云层时,庶女已没了气息,阳光照在素白的雪地中,庶女落在衣袍上的鲜血格外刺目,她手中紧攥的披风,衣角的月见草只差一针绣完……
将军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一个深情的女子为他绣过衣袍,为他而活,也因他而死。
乐落,伶裙地,戏已谢幕,南风一笑中已有韧泣。
身侧的人缓缓开口。“倒不知,公子锦竟喜爱这凄凉之曲。”
东千锦侧目,那坐的笔直的女子宛若红莲,朱唇,额头点红,珠钗戏珠,所用所饰,皆为火红之色。
“凑巧而已!”
安玲珑眉眼带笑打量着对面的白衣少年,第一印象,她遗憾自己没晚生几年,错过这么块美玉。
看他年纪轻轻,宠辱不惊,身上儒雅的气息,很难让人与商场,利益,钱财联系到一起。
是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曾在启黎国白手起家,她成立的麒麟堂纵横商界,捞金无数。让各界眼红不已。
“安姑娘不觉得,这戏中女子格外惹人怜惜吗?”东千锦反问。
她记得,有一种鲸鱼,发出的声音与其它鲸鱼都不一样,频率为52赫兹,因此永远得不到回应,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而那戏中庶女,颇似孤岛的鲸,生于海,归于海,长于海,隐于海,独自孤寂,坠入海底。所以,她爱慕将军,一厢情愿,如鲸向海,义无反顾。
“不过是苦命之人罢了!”安玲珑冷漠的评论,脸上不屑,红衣美艳灼眼。
“听闻公子锦有法子让我的舞影楼睥睨红袖招,玲珑请教。”
“法子是有,不过我要的回报安姑娘不先听上一听?”
“公子请。”
“舞影楼的盈利,我要四成!”
四成,好大的口气。如今的舞影楼已无任何退路,前有吴家暗地下绊,后有飘香院明里挖人。这西坊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安玲珑狠下心来“若舞影楼重生,自然舍得。”
“安姑娘爽快,秋桐!”
东千锦挥手。秋桐点头下一秒动作利落将一叠半指厚的资料放在桌上,主仆俩永远这么默契,就算一个眼神,秋桐也能读懂东千锦的意思。
安玲珑翻看几页,从店铺大致布局及名称改换到营业方式发展风格,还有她没听过的会员制度。满满都是干货,和一些新鲜词汇。
安玲珑诧异他的爽快与才华“公子不怕我不失信?”东千锦相当于一次性把舞影楼的重建办法全告诉了她。
“安姑娘那么聪明,我有办法让舞影楼起死回生,何愁让它付之一炬呢。”
每一套看似严谨的体系,执行过程中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麻烦,这细枝末节的,还需她时不时照看。
“哈……公子睿智,玲珑佩服,今儿这戏我请!”
“如此,多谢。”
恰此时,正堂忽的噪乱起来,透过窗,清晰的看到人群中,方才戏中饰演庶女的青衣被人推倒在地,对面华服加身的男子极其嚣张。
有意思的是,那青衣伶人是男子反串,因身材纤细,面容白皙,饰演女角竟毫无违和,看他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原来看不见,可惜了……
“你个不开眼的敢撞我,也不打听打听我聂财是谁!”
伶人自是听过聂财的恶名,面色难看。
聂财,那个曾对长姐想入非非的相府庶子。真是堂有路你不走,东千锦嘴角挂起怪异的微笑,秋桐表示,这抹微笑太熟悉了。以他对自己主子的了解,那个叫聂财的怕是要倒霉了。
“撞了本少爷,岂能轻易了事?”聂财招手,三五个奴仆围过来,也不待地上的瘦弱男起身,手脚并用招呼着,过分至极。
围观群众虽打抱不平,可聂相府的事谁敢掺和。
“不想这南风一笑的戏,买一彻赠一场呢!可惜玲珑有事,不与公子同赏了。先行一步,告辞”安玲珑微微施礼,款款离开。
东千锦算是看出来了,舞影楼的衰败,恐怕很大缘由,他的主子是安玲珑。这种世道,女子经商本就不易,似她这般不世故,直来直往的性子真是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好歹自己是她的合作伙伴,可前前后后,这安玲珑似乎没有一丝求救于饶自觉。罢了,她不喜欢与女子计较。东千锦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遍台上台下。
那伶人浑身是血,也是个有气节的,打成那副样子,从头到尾无一句求饶。南风一笑的管事闻乱匆匆赶来,将人带走。
持强凌弱的场景实在让人看不过去,要怪只怪这南风一笑的老板太怂,人家欺负他手底下的兵,他只派了个管家将人带走,真真是憋了好大的窝囊气。
左相府是吧,明着不能来,暗的……反正她不是君子,看某人不顺眼,就是要他好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开,聂财大摇大摆,带着一群奴仆呼呼啦啦的离开,东千锦灌下杯中的茶,优雅下楼,前脚刚出戏楼。府中的玳瑁突然冒出来。
“三姐,可找到您了。老爷叫您回府。”
“有急事?”这到手的鸭子不亲自宰,让她很手痒。
玳瑁想了想自家老爷心花怒放的样子,思考片刻。确实是大事。
看着玳瑁郑重点头,东千锦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秋桐耳语几句,领着玳瑁先行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