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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了点事。”赵子遇眉间隐有不安:“不过当时就医治了,难不成,还没醒过来吗?”
“醒了是醒了。”千秋压低声音:“但是不知怎的,突然不会说话了。”
“不会说话?”赵子遇愕然。
“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孝子,昨天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没事人一样,能跑能跳的,可就是不说话。三公子问他什么,他就张大嘴巴朝人吐舌头,却说不出一个字。大家都以为他是吓得失声了,可是这都一天过去了,大家绞尽了脑汁和他说话,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疹子呢,他身上的疹子怎么样了?”
千秋微一思索:“没听说疹子的事,可能已经好了吧。”
那种发黑的疹子,可以如此迅速的消下去?赵子遇抿唇无言。
“现在烟雨轩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临月拉着宝华,骂骂咧咧了一早上,隔着院墙都能听到。指桑骂槐的,谁不知道她骂的是三夫人。”
似乎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千秋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就听她说什么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才一晚上就成了这样,又说是蓄意谋害。后来又捶胸顿足,哭着喊着‘我的儿我的儿’,跑到三公子那寻死觅活的。方才我碰见三公子,看他脸色都大不好了,估摸着这一夜也没休息,被闹腾的够呛。”
不难想象那混乱的场景,赵子遇嘴角抽搐了两下。
“那芸娘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千秋想了想:“应该也在烟雨轩吧,不过也没听见她的声音。”
绕到烟雨轩看了看,确如千秋所言。不见顾芸身影,只隐约能听到哭骂声。
这日之后不久,烟柳遇刺身亡的事在京城内传开。
接二连三的意外,还都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连天底下守卫最为严密的太极宫都未能幸免,甚至还是在皇帝出席的夜宴上,谁知道是不是对皇帝的威胁。
皇帝大为震怒,皇城戒严。
赵子遇因此未能再进皇城,调查一事也一拖再拖。
与此同时,先前冯平递上去的、关于督察造纸坊的折子,也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出头鸟罕见,可一旦有了,先前不敢开言的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正直之微风虽小,但汇聚一处时,亦可掀起排山倒海之风浪。
皇帝自然是大为不悦,当即便想杀鸡儆猴,以固储位。然而纠察追责之事,本就要经过御史台。如此想要罢免御史台的官员,并非易事。于是皇帝请来弘教院的文官商议,而东宫一派亦涌现不少谏官,拟了长文,要求以“纠察无据,滥用职权”一罪弹劾冯平。
然而,就在宣布对冯平处以降官罚禄的那一日。写着冯平罪状的纸张,竟然在朝堂之上突然破裂。而这张质量堪忧的书写纸——正是出自太子的造纸厂。
这下,无异于当场打脸。也彻底成为了令众臣情绪决堤的最后一粒沙尘。鸦雀无声的朝堂上,有老臣痛心疾首地站出来,要求与冯平同罪。先是一个、两个。然后是一众老臣,他们站出来,指着破裂的诉状书,力挺冯平。
最后迫于压力,加之摆在面前的事实,皇帝不得不撤回冯平身上的无名之罪,转而允许御史台监察造纸厂。
监察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太子被撤除造纸厂监工一职,而原本定于八月初的立储绶带一事,也因此未能如期举行。
九月。
绶带确认推迟,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得以缓一缓。御史台也从全力监察造纸厂,恢复到正常节奏。
这期间,赵子遇的调令,似乎也被耽搁,迟迟未下。又或许,是高远因为烟柳之事,对她有所忌惮,所以延缓了将她调去刑部的手续。
不过管他呢,只要没有调令,她也就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万年县廨。
通过万年县廨,赵子遇调查了不少关于丞相府的女眷资料。遗憾的是,并没有一丝可能与香枝有关的痕迹。
而烟柳被刺一案,因为在场人数众多,御史台查不出头绪,被定为刺客随机作案,草草结了。自此,无人再提香枝。
另一边,赵子遇想再次确认宝华状况的愿景,也未能实现。甚至从夜宴回来后,她一直没能见到顾芸。
直到九月的某一天,赵子遇在万年县廨提及顾芸,这才从李怀石那里得知,顾芸后来被送回娘家了。赵子遇惊讶陆昭能如此轻易放过顾芸,随后才知道其中另有缘由。
当时夜宴回府后,虽然陆昭并没有怪罪顾芸,但是顾芸还是因为宝华的事郁郁寡欢。而陆昭分身乏术,白日里带宝华到处求医,回去又要应付临月,根本无暇顾及顾芸情绪,去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一日,陆昭外出回来,顾芸去开门,竟然扶门就滑落在地。陆昭连忙将她抱起,却发现裙下隐有血迹。
慌忙叫来医女查看,又叫来稳婆,才知道她已经有小产的迹象。好在发现及时,胎儿总算保住了。
稳婆千叮咛万嘱咐,叫顾芸切莫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否则对胎儿不利。可叮嘱有什么用?顾芸的状况却还是急转直下。
后来陆昭抛开所有事,照看了两日顾芸,她才稍微稳定。可是这样的日子,一两天或许可以,时间一长,毕竟不是办法。
宝华的声音一直没有恢复,临月的哭闹也还没有停止。陆昭实在无法时刻待在后院,终究还是落入有心无力的境况。无奈之余,他也只好劝顾芸放宽心,让她先回娘家休养一段时间。
“前几日,我还在路上见着芸娘了。”李怀石支楞着脑袋,咂咂嘴道:“胖了。看上去可比之前开心多了。看来这娘家对女子来说,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话听过没几日,赵子遇也见到了顾芸。
那是个茱萸庙会,赵子遇帮李怀石去户部拿公文。大街小巷的人,都簪着菊花,或手持茱萸。衣袂锦绣,家人相守的日子,出行的,也大多是一家人。
有母亲牵着孝子,在街边给孩子买团糕。也有父亲把孩子架在脖子上,望满坡茱萸。
秋高气爽,人们身着深秋颜色的厚实襦袄,压风保暖,阳光一照,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景象。
街边的酒铺生意正旺,风里都舒展着菊花酒和茱萸的香甜。赵子遇立在酒铺前,点了两壶菊花酒,预备带回去给李怀石。
她前面人多,还有坐着的食客,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她要的酒。闲来无事,她朝旁边看去,正迎上顾芸从花神堂出来。